吳其榮的腹部突然鼓脹了起來,還起伏不已,猶如蟾蜍吐息,手中的蕭聲,夾如裂吊、銀瓶乍裂,割耳而至!
方夏不再猶豫,拔劍揮向吳其榮:敵人要做成的事,隻要破壞就行了。
吳其榮隻得變招自救,他一動,箫聲就亂了。
那邊,關七伸出的手姿勢變了。
他用中、食和無名指,輕輕一彈。
他的手指才一彈了出去,就聽到一個古怪的聲音自遙遠的天際傳來。
像是“嗡嗡”,也是“胡胡”,甚至也是“隆鹵的聲響,像磨坊飛到了半空,就像水車、風車在星際旋轉,又或是九百九十九萬隻人還大的蜜蜂,快要從天而降。又或是一點比耗子更大的蚊子,一針刺進了人的耳膜。
同時,巷口有人大叫:“三指彈天!”
關七竟然使出了白愁飛的獨門絕技。他與白愁飛非親非故,非師非友,他怎麼學會了白愁飛的武功。
這個叫聲實在太過渺小,霎時就被那古怪的聲音淹沒了。
方夏飄然後退,連壞六分半堂好事的打算也顧不得了。
幾乎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擡起了頭,望向天空。
天上什麼都沒有。
戚少商喃喃道:“這是什麼聲音,我從來沒有聽過。”
孫青霞正色道:“我也沒有。”
方夏張了張嘴,不知說什麼好,她今晚見到了火、槍,本以為自己已經被震驚了,萬萬沒想到,還有更驚奇更驚訝更難以置信的事。
天上是什麼都沒有,可這分明是飛機發動機的轟鳴聲啊。
方夏驚疑不定,忍不住反複問自己:我拿的真的是武俠劇本嗎?
這時,波的一聲輕響,吳驚濤手裡的箫一折為二,才算是給這場疑局劃上了休止符。
巷子裡有人喊道:“方總管。”
方夏如夢驚醒,隻見街面上孫魚牽着馬,楊無邪騎在馬上,喊她的正是楊無邪。
街角擺了張藤椅,上面坐着的正是老熟人、老對頭狄飛驚。
來的還不隻他們。
無情來了。
連刑部的“老總”朱月明都來了。
看來各方勢力都聞風而動,會首聚集了。
方夏定了定神,輕輕落在楊無邪身邊,用傳音入密道:“不惜一切代價,今晚一定要保下孫青霞,還有他的琴。”
楊無邪與方夏合作已久,自有默契,也不問緣由,向孫魚輕輕做了個手勢,孫魚會意,悄悄去了。
那邊,關七大發神威,兩式三招間,就用驚神指殺了那兩個蒙面人。
他像是打出了狂性,一面追殺吳其榮,一面向戚少商和孫青霞出了招。
出招也就罷了,他用的居然是王小石的絕技:隔空相思刀和淩空銷魂劍。
孫青霞的劍潇灑不羁,孤芳自賞。
戚少商劍路縱橫,清奇孤高。
王小石的相思刀和銷魂劍心随意轉、意随心到,本來三者難分高下,可是在關七使來,偏偏就克制住了孫青霞和戚少商的劍法。
方夏隻覺目瞪口呆,忍不住說:“這樣的人,決不能為六分半堂所用。”好在戚孫暫無性命之憂,她也不急着上前幫忙。
關七猶嫌不足,淩空飛身,如夜枭般向狄飛驚迎面撲去。他從詹别野身邊掠過時,還抽出空來,向詹别野拍了一掌。
詹别野忙着接招,關七已抓住了狄飛驚的衣襟:“純兒呢?”
狄飛驚不答,反手抓住了他的手,扳開他的手指,扣住了他的手腕。
楊無邪失聲道:“棄子擒拿法!這是大棄子擒拿手!!”
這是名震武林的失傳絕學,不知怎麼叫狄飛驚練成了,而且一出手,就擒住了關七的手。
關七的手指卻動了起來,還在念着咒語也似的一句話:“臨兵鬥者皆陣列于前!”
狄飛驚臉色慘白:“快慢九字訣法!”
這分明是六分半堂前總堂主雷損的絕學,狄飛驚當然制不住他。
不過狄飛驚反應快得驚人:“她落在他手上。”
說這句話時的狄飛驚,眼睛望向楊無邪。
他望向楊無邪的時候,楊無邪也正好望着他。
關七當即一手抓向楊無邪,口裡仍發出凄厲的喝問:“純兒呢?!”
方夏與楊無邪同時出手。
楊無邪使的是袖中刀,刀刀快,刀刀狠。
方夏的劍如清風拂過,水波微痕,毫無殺機。當初在三合樓她不是關七對手,今日她仍不是他的對手,因此,她隻求攔截,不求傷人。
關七空着的那隻袖子迎風一震,鼓蕩起來,像一根巨大的木杖,砸向方夏胸口。他另一隻手一探,不知怎麼像長了一截,劈手便把楊無邪的刀奪了過來,一刀就向楊無邪砍下去。
這一刀所落,似沒有出手,沒有刀,也沒有人,隻有美麗的刀光,如情人的倩影;微香的刀風,像一聲呻吟。
楊無邪呻吟一聲:“紅袖刀……”
蘇夢枕的紅袖刀,楊無邪是避不開,也擋不了。
方夏正當自顧不暇,眼見楊無邪危在旦夕,一人飛掠而至,一揚手,發出一聲清叱:“住手!”
那人左手隻發出一道白光,沒動的右手卻作出十六道紅、黃、藍、綠、黑、白不等的微芒,飛射關七。
關七一見,劈手一刀飛投向那冷峻俊秀的青年,而後一指一印,以“密宗訣法”将漫空暗器盡數打落。
隻除了這青年左手打出獨一無二的暗器。
關七大喝一聲,擰頭一甩,亂發激飛,卷住了、也打落了那道暗器。
與此同時,轟的一聲,隆隆聲自蒼穹、雲霄深不知何處陣陣傳來,仿佛在雲層邊上。有一兩團似碟形、又似蜻蜓形狀,且極大極巨的的光芒,若隐若現,乍閃乍滅。
方夏顧不得查看,隻忙着去應對關七淩空飛擲的刀。
這一刀飛襲無情,無情正在身形急落,新力未生之際,已來不及躲閃變換。
這一刀勢烈意剛,不止于關七飛投之力,還加了了關六在刀脫手的一刹間伸指彈了一彈,打出了一記指法:“驚夢”。
一刀既出,非死不可!連街頭巷角那打更人也“咦”了一聲:“驚夢刀——”
月下,那人罩住了臉容,但手上照路的燈籠反照之下,隻見他下颔有幾縷稀落的蒼黃胡子,無風自動。
他的梆很厚,很沉,也很澄黃,仿佛就是真金、黃金打造的。
他手上的“打狗棒”很長,而且十分沉甸,棒尖很細。
瞬息之間,方夏連出三劍,已逼得這一刀改變了方向,隻需再出兩劍,就能将刀挑飛,奈何刀已到了跟前,她卻已無後退之機。
她也不能退,後面就是楊無邪和無情。
幸運的是,她搶得這麼一點時間,已足夠戚少商和孫青霞掠下屋檐,雙劍合一,一起擋住了這一刀,格掉了這一刀。
關七一咧嘴,喉裡發出咕咕之聲,又出手攻向戚少商和孫青霞。
方夏這才空下來,打了聲招呼:“成師兄。”
無情臉上也難得露出了笑容:“方師妹。”
方夏心不在焉地笑了笑,擡起頭去看了看天,低下頭揉了揉眼睛,又望向天空。
無情敏銳過人,當即問:“天上怎麼了?”
方夏道:“你看那飛在天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