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做什麼,隻是望着她。
他的眼神也不是特别淩厲,也不知怎的,給他一望,魚好秋隻覺一陣悚然。
隻聽雷怖眼看着魚姑娘,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你不要死。”停一停,又說:“你最後才死。”然後才回答孟将旅的問題:“我今天是沖着你們來的。”
“我要殺光你們名利圈的人。”
“誰教你們名利圈的主事人:不管是老字号還是用心良苦社、感情用事幫,都得罪了我們。我接到命令,清除名利圈的叛逆,然後在此地建立‘大雷門’的勢力,把勢力接管過來。”
唐門和霹靂堂本是死敵,如果唐能孤身在此,他必然要跳出來大肆嘲笑雷怖一番,再發點暗器,用點毒藥,順便賣個人情。
如果隻需殺光某個地方的人,就能在這裡建立勢力,他們唐門不用派人打死打活,隻需輕輕撒點毒藥,就能把那裡的人殺得一幹二淨,那麼,唐門該在京城發展多少個據點了?唐門的勢力早就在京城擴張壯大,與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争上一争了,還能等到今日?隻有雷怖這樣有武力沒智力、隻會殺人不會動腦的莽夫,才敢放此狂言。
唐能甚至敢打賭,即使今天他不出手,雷怖八成也不能活着離開名利圈。
畢竟,他不給人活路,别人就隻有跟他拼命,隻有同心協力,舍生忘死,拼死一搏。
這麼多人背水一戰,以死相拼,便是李沉舟複生,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何況區區雷怖。
唐能想到的,方夏也能想到。但她與唐能不同的是,唐能可以眼睜睜地看着事态發展下去,她卻不能。
就算不提那些被牽連的無辜食客,昔日孟将旅、魚天涼都對她十分關照,她承情至今,未有報答,又怎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死在這裡。
方夏口不能言,手不能動,想要運功提氣,丹田處一陣絞痛,她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禁锢,偏偏還要眼睜睜地看着血案發生,不禁又急又氣,又惱又怒。
唐能看她雙眼灼灼,仿若火光,知道她惱怒至極,柔聲道:“清清,你放心,我又不想死在這裡,”放低了聲音,“該下點東西的地方,我都下過了。”
方夏不去理他,默默垂下眼,強提内力,凝心聚神,以便盡快逼出毒素。畢竟,要是她能說話,就是不動手,也有辦法禍水東引,教雷怖不能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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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天涼正覺得雷怖笑得像一隻橫行的蟹,卻給人一腳踩碎了殼似的,相當恐怖。
突然,雷怖便出了刀,一刀劈向魚頭和魚尾。
他這一刀,更犯衆憎!
怒叱聲中,至少,至少有十六人向他撲來,有七人向他出了手,有五人要替魚尾跟魚頭接那一刀。
就在刹那間,刀勢變了。
刀刀如風,刀光漫天。
血光暴現。
慘呼、哀号聲中,着了刀的有八人,倒下的有五人,不倒的也血湧如泉,傷重難支,倒下的眼見就不活了。
他的刀原來是假意攻魚氏兄弟,引蛇出洞,刀勢陡變,一路急砍猛殺,一氣便殺傷了八個仗義出手的人!
雷怖回刀。
一時無人敢近前,隻見負傷者呻吟掙紮,哀号打滾,死者倒在血泊中,腸肚滿地。
雷怖殺了幾個人,心情似乎才穩定一些,剛才他精神矍铄,而今才甯定平複了些,甚至還有了些許的倦意。
然後他走了幾步,回到他原來的桌子上,倒了一杯茶。
他端起杯子,閉上了眼,往杯裡深吸了一口氣。
他很享受地嗅着茶香,仿若他隻是一個清逸的品茶老人,一點也不像是剛殺過了人,右手還拿着柄沾血的刀,地上還趴着給他殺了或還沒殺死浴血悲号中的人。
雷怖喝完一杯茶之後,橫了西南座的方應看和任氏雙刑一眼。
他們也在喝茶。
任怨居然把茶喝得帶點羞澀,拿着杯子的手,也那麼輕柔不甚着力,完全看不出昔日在花府壽宴活剝人皮的兇戾狠毒。
方應看喝茶時帶着微笑,就像佛祖在拈花微笑一樣。
他随随便便的坐在那兒,卻隐然有一種平視王侯的氣概。也許因為,他本身就是王候。
替他們斟茶的是任勞,态度恭謹。
斟完了,他自己也在喝茶。
他們三人好像都渾不知這兒剛發生了以及正發生殺人、打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