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腰也微微動容：“不錯，自從各色布料的價格降了下來，去年冬天凍死的人都少了許多。”

方夏誠懇地說：“小腰，你這樣聰敏機靈，我身邊是一刻也離不得你，可你什麼都似滿不在乎，加入風雨樓也隻是因為顔老，我實在有些擔心，哪天你還完了人情，就要退隐江湖不問世事了。但我是十分希望你能留下來的，為你自己的心留下來。”

朱小腰輕輕歎息一聲：“方總管，我會留下來的。我原本漂泊江湖，命不由己，可跟着你，我覺得我做的事情都是有意義的，”她的眼裡有光，“我對明天有了期待，我希望用自己的手讓明天變得更好。”

方夏微微一笑，舉起茶杯，和朱小腰輕輕一碰，兩人相視一笑，再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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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有人輕輕在門上敲了敲，打破了一室的默契：“該吃晚飯了，菜都擺好了，快去吧。”

來人正是王小石，他生了雙大而偏圓的眼睛，總給人多情的感覺，但他眼神清澈，氣态清朗，整個人親切寬和，是金風細雨樓高層中最平易近人的一個。

朱小腰看他，有時候便像個小弟弟一般，與他說話也随意許多：“我知道你是來等方總管的，我不打擾你們，先走了。”

方夏笑道：“什麼打擾不打擾的，正好飯點，吃完了我還有事跟你說。”

朱小腰掃了王小石一眼：“方總管，你的傷還沒好，晚上早點休息吧，早有人對我千叮萬囑，要我看着你按時喝藥按時睡覺，這不，人家不放心，親自來了。”

方夏打了個哈哈，忙對朱小腰使眼色：“我昨晚沒有熬夜，也喝了藥。”

朱小腰隻裝作沒看見，施施然走到門口：“王樓主，方總管就交給你了，我還指望将來在風雨樓混口飯吃，你可要看好了咱們上上下下幾萬号兄弟姊妹的飯碗。”

王小石的臉居然紅了紅：“多謝朱姑娘，朱姑娘慢走。”

方夏見他們兩個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不由好笑：“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她看見王小石的眼睛，聲音不由低了下去，“我昨天有事，是睡得晚了些，可是我喝藥了啊……”王小石的目光無形中讓她覺得心虛，她忽地又想：我是在怕王小石嗎？怕王小石幹什麼？他憑什麼管我？

王小石柔聲道：“我知道，我沒有怪罪你的意思，我隻是後悔，若是我懂的更多一些，會的更多一些，就能替你去談騰騰騰的事了。”

方夏不解：“你是不懂火器的事，你又不姓雷，改行去學也沒必要，多招攬幾個姓雷的不就行了。”

王小石的目光變得無奈：“我是希望你有事盡可以使喚我，也許我不會，但是我一定盡力去學，一定讓你滿意。”

方夏側頭看着他：“哪怕是陰謀詭計？”

王小石怔了怔，斷然道：“哪怕是陰謀詭計。”他在内心深處，總覺得方夏快要走到他看不見的前方，無論前路如何，他都想追上去。

方夏笑了笑：“你一向知世故而不世故，有所為有所不為，你的底線也變了嗎？”

王小石道：“我沒有。我隻是想明白一個道理，對付專使陰謀詭計的人，也不妨使使陰謀詭計。”

說話間，小花廳就到了，飯菜都擺上了桌。

菜色十分清淡且滋補，還有一碗撇了浮油的當歸炖雞湯，方夏想起昨晚招待無情和孫青霞的菜色，心下明悟，老老實實地坐了下來，連王小石遞過來的雞湯都一口氣喝了。

王小石微微笑着，不時為她夾菜盛湯，十分的“賢惠懂事”。

方夏心虛之下，勸道：“你也吃啊。”

王小石隻說：“我也吃了。”

方夏又看了王小石一眼，忽道：“你好像變了。”

王小石無奈道：“我們昨天才見過。”

王小石的臉有些圓，五官俊秀，膚色白淨，哪怕經過了三年的逃亡，依然不改身上的少年意氣，可今天看來，他的眼圈有點發青，再加上唇上微微的胡髭，整個人顯得成熟了很多。

方夏停下筷子，像是發現了什麼奇事：“你沒刮胡子，你要蓄須了嗎？”世人年長後都愛蓄須，以美髯為傲，她原以為以王小石的年紀還早，沒想到……

王小石道：“我人中太淺，怕沒有後福，師父曾教我留胡子，可擋一擋災煞，”他已經發現方夏的臉色有些發青，“是有些不方便，今晚我就刮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