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阿姨。”沈願緊張得語無倫次,心髒病發導緻的窒息感越來越重,他隻能死死攥着褲腿,無助的道歉:“對不起,剛才都是我不好,您罵我吧,不要罵她……”
他越想止住眼淚就越是止不住,到後來兩隻手都慌忙去擦眼睛。
蘇杳杳唯恐他把臉上的妝擦掉,趕緊把他推到旁邊,有些尴尬的撓頭,“阿姨,他……他一定要來道歉。”
嚴覃皺着眉,低頭看那個輪椅上的人。
枯瘦如柴,滿臉病容,受傷住院了都沒人照顧,是個沒人要的孤兒。
無論從哪個層面來說,給她家女兒提鞋都不配。
她也的确不相信林霧會看得上這麼個人。
嚴覃維持着成年人應有的體面,挪開視線轉身離去,“沒什麼,不必道歉。”
他其實什麼也沒有做錯,錯誤的,是他這個人本身。
沈願看着她的背影,知道自己又搞砸了事,并且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但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彌補,他跟上去不對,在這裡等着也不對,好像做什麼都不對。他突然十分憎恨他的蠢笨,他甚至想抱着腦袋去撞牆,把那些丢掉的記憶全部找回來。
他想着,那樣或許什麼事都能解決了。
林霧幾步邁過來,和蘇杳杳對視一眼,握住了沈願的手,“小願,你剛才聽到什麼了嗎?”
沈願擦掉眼淚看她,看見她眼中自己那醜陋的倒影。良久的,他搖了搖頭。
林霧放松笑笑,沒說什麼。
大危機就這樣混過去,蘇杳杳和林霧兩個人都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蘇杳杳叼着根棒棒糖靠在牆邊,看林霧給沈願卸妝,挑着眉頭問:“你計劃什麼時候去見那精英呢?”
林霧俯身給沈願擦眼皮上的膠水,這東西粘性強,她用了力,他忍不住躲閃。“忙完這邊的事再說吧。”
“聽說是個剛從斯坦福畢業的高材生吧?家裡有權有勢,據說人家那爹,啧啧啧……”
林霧嗤笑,“那不如你去見吧。”
沈願聽不懂她們在說什麼,折騰一上午,身體也受不了,耷拉着腦袋盡力維持着精神。
林霧給他擦完臉上的妝,托起他的下巴,望向鏡子笑了笑,“終于幹淨了。”
沈願睜開眼。他看見鏡子裡的青年臉頰消瘦面色蒼白,額前碎發濕了水貼在額頭,掃到那雙無神的眼睛。
他知道,這是醜八怪的樣子。
-
下午,沈願又起了低燒。
自他入院以來幾乎每天都會發燒,傷口狀況時好時壞,絕大多數時間都是昏昏沉沉的。
因為蘇杳杳在,林霧忙着陪她聊天,沈願隻能獨自乖乖睡覺。
他睡着後,又做了很多噩夢。
他夢見他和别人吵架,夢見有人扇他耳光,夢見他跌跌撞撞的跑;夢見他被人推搡開,面前的大門猛地閉合,永遠把他關在屋外。
沈願知道,他以前大概是個很不讨人喜歡的人,所以在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後,隻有嫣嫣一個人愛他。
可是嫣嫣……
傍晚,沈願睡醒過來。
他睡到中途一度陷入昏迷,醒來後腦袋眩暈的厲害,渾身也一點力氣都沒有。
床邊的林霧起身拿帕子擦擦他額前的冷汗,“醒了麼?又該去做檢查了。”
沈願低低應了一聲。
林霧攙扶他起來,小心護着他的右手,他發燒燒得頭昏腦脹,剛坐起來就眼前一黑倒進她懷裡。
沈願閉着眼,慢吞吞的問:“杳杳已經回去了麼?”
林霧摸摸他腦袋,“回去了。”
沈願喘氣,“都怪我睡太沉,走之前,應該再和她道謝的。”
林霧挑眉,有些好笑的看他,“杳杳第一次見面就把你打進醫院,我以為你會怕她呢。”
沈願努力扯扯嘴角,“我習慣挨打了。”
“……”林霧無言以對。
等沈願稍緩過來林霧就帶他下樓了。現在這個時間CT室外人依然很多,家屬病人來來去去,林霧怕路過的人撞到他,幹脆給他推去了角落裡。
林霧知道這小子不老實,也沒什麼安全感,讓他坐在輪椅上他一準兒亂跑去找她。她想了想,把他扶到長椅上,收起了他的輪椅。
“我去給你取号,你乖乖在這裡等我,不準去其他地方,知道嗎?”
沈願點頭,還是有點不安,“那你要快一點回來。”
林霧把手機塞進他懷裡就走了。
醫院裡的鐵質長椅又硬又涼,坐着極不舒服,但是現在大廳裡人滿為患,依然一凳難求。
沈願精神不大好,等了幾分鐘就撐不住,虛靠着椅子休息。本想簡單睡一覺,但剛閉上眼就被叫起來了。
他面前站着一老一少,年輕的孫子仔細扶着自家老人,兩個人低頭看沈願,表情也還算和氣。
“您好,能起來讓我奶奶坐坐嗎?”男人盯着沈願挂在胸前的胳膊,“老人家身子弱站不了,您這……應該能站會兒吧?”
沈願害怕跟陌生人溝通,低下頭,支支吾吾半天什麼也沒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