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雪下得這般大,你能去哪?”
陸江一見崔玉折這般架勢,忙跑到他身前,兩手張開,急聲問道。
崔玉折擡手一揮,陸江本該橫摔出去,重重跌在地上。可他出招實在輕飄飄,氣道綿柔,陸江完好無損,臉上堆着笑,依舊堵在門前。
一看到他笑,崔玉折便出奇的厭煩,忙挪開視線,盯着地下看。
陸江雙手抵着門,好聲好氣勸告,“師弟,如今你半點真氣都沒有,如同凡人一般,哪也去不了。你别瞪我,自己看看雪。”
下一瞬,他伸手将門打開,風雪一下子呼嘯而進,屋裡面兩盞燭火忽得熄滅。
驟冷之下,崔玉折迎風吸進一息冷氣,再抑制不住湧上喉頭的癢意,按着胸口猛地連連咳嗽。
陸江慌裡慌張趕快将門再次合上,頓時手足無措。
“師弟,我不是有意的,隻是想讓你看到雪大風大。我給你拍拍背?”
崔玉折顧不上答他的話,仿佛要在片刻之中将肺給咳出一般。
陸江将手輕飄飄放在崔玉折脊背處,不動聲色地傳入一陣真氣進去。
半晌,崔玉折方停了顫動。他臉色越發蒼白,隻有眼角處有一絲憔悴的紅意。
陸江想去攙扶崔玉折坐下,手剛撫上他,崔玉折下意識退後半步,陸江手僵在半空。
陸江耐心道:“好,我不碰你。你自己慢慢坐下,别站着了。”他意有所指,“你如今身子虛。”
崔玉折頹然坐進椅子之中,頗有呆滞之色。
陸江等他緩了一陣,方繼續道:“風雪連綿,道路濕滑,師弟你身無真氣,走上兩步,說不得就要摔到在雪地之中,天寒地凍,受的什麼罪。”
崔玉折悶聲道:“若能直接摔死豈不正好。”
“可别這樣說。”陸江急忙道:“這裡是個偏僻小城,想那大夫醫術也不怎麼高明,許是誤診了。”
“不是誤診。”崔玉折沉默了好一會,輕聲說:“我自己能感覺到,身體裡有另一個血脈在跳動,真氣都被封到了丹田處,在護佑着這個胎兒。所以我才使不出來任何真氣。”
陸江注視着他,“師弟既然如此笃定,想必錯不了的。但你先别急,我們再想想辦法,你靜一下心,你現在這麼沖動出去,又能去哪裡?左右不過是不想見我罷了。我走就是了。”
陸江見他有些意動,生怕他真開口讓自己走,又婉轉說道:“隻是我走容易,師弟安危卻不能輕忽,我還是留在這,不然回山上後,師弟有個什麼事,你父親怪罪下來,我也不好交差。”
他父親崔揚戚親自前往積雪峰,請求陸江陪同崔玉折曆練。若崔玉折有個三長兩短,陸江也沒臉回去了。
當然,現在境況也好不到哪裡去,陸江照樣沒臉。
“我怎樣都與你無關。若我身死,自會提前傳信給父親,不會怪到你身上就是了。”
“我的好師弟,你都死了,又怎麼能未蔔先知傳信呢?”陸江此刻簡直一個頭兩個大了,“反正我是不會輕易放你走的,你去哪,我就跟到哪。你甩不掉我的,就算你出去被雪壓成個雪人,我也跟着你,還不如你就在這裡先歇息着,我給你端茶倒水,賠禮道歉。”
崔玉折頭也不擡,“我不會怪在師兄身上,你不用這樣,同師兄無關,是我自不量力,這才……”
崔玉折年紀輕,從未離開過學宮。可學宮規矩,凡年滿十八的弟子,必須下山殺夠五個五品大妖。
崔揚戚若親自出山護送,未免顯得小題大做,況且崔玉折也不願意教他跟着。折中之下,崔揚戚便拜托陸江做個镖師,或者稱做打手,反正就是要陸江護着他家兒子,别被什麼妖魔鬼怪抓了去,或者丢了性命。
陸江受崔師叔所托,對這第一次見到的師弟頗為照顧,崔玉折雖不愛言語,神色淡淡的,倒也肯聽陸江的話。
崔玉折本領不差,陸江隻是個添頭,暫未大展身手。兩月下來,崔玉折已順順當當殺了四個五品大妖,再殺最後一個,就能回學宮交差了。
岔子就出再最後一個大妖上。
它不吃人殺人也不攪弄山河,竟偏偏愛男女之事,隐匿在鳳陽城中,專挑美貌的少男少女下手,或哄或逼,與人成就好事。它夜夜洞房花燭,鳳陽城的老百姓卻苦不堪言,求到了學宮處。
二人一接到學宮傳令,立刻趕到鳳陽城,這大妖隻顧男女情場,疏于修行,雖位列五品,卻沒什麼真本事,躲在一個石窟之中,被崔玉折幾個符咒了斷了性命。
如此輕易,連陸江都掉以輕心。
他晃蕩着走在崔玉折後面,當聞到異香之時,驚聲道:“師弟,屏息!”
一切已經晚了。
崔玉折回頭看他,一雙眸子似乎蘊着水光,微微擡眸,輕聲問:“怎麼了?”
他言語時極溫柔,說完擡起手扶着腦袋,“師兄,我身上有些熱。”
陰溝裡翻船。
陸江暗暗罵了一聲,忙抱着他沖出山窟,朝城裡趕去,要給他尋處消火,到半路上,崔玉折已神志不清,斜靠在陸江懷裡蹭來蹭去,肩頭半挂着衣衫,月色照映下,顯得膚白滑膩。
他兩隻手輕輕挽住陸江脖頸,心中也不知怎麼回事,隻覺得靠近陸江便覺得舒服,身上燥熱能下去一些。
陸江本就吸進去幾口妖毒,勉強趕路,偏崔玉折不安分,斷斷續續叫着“師兄。”
崔玉折腦子昏了,尋着陸江的唇便擡頭親了上去。他昏昏沉沉,隻覺喜歡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