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江險些将他摔了下去,他心中想着,師弟怎麼如此行事?
他一低頭,猝不及防同崔玉折對視上,喉頭一緊。
砰——陸江腦中的弦似乎斷了,雙腿驟然沉甸甸的,走不動了。
崔玉折見他不再趕路,扯着陸江衣襟就朝地上倒去。陸江壓着他,撂開崔玉折汗濕的頭發,露出他清俊幹淨的眉眼,尚存幾分少年氣。
陸江摟住他瘦削的肩,輕輕吻了上去。
待二人清醒過來,天已微亮。陸江揉着腦袋,想輕聲撫慰崔玉折幾句,他記得崔玉折一開始疼得直哆嗦,是咬着牙挨過這一場的,陸江心裡面生出十二萬分的柔情來。
崔玉折已背對他系好衣衫,緩慢站起。
陸江擡擡手,道:“師弟。”
“城裡百姓在等殺妖訊息。”崔玉折啞聲打斷了他,“趕緊回城罷。”
陸江不說話了。
崔玉折一瘸一拐,朝鳳陽城走去,陸江跟在他身後。
誰知這妖還有後手,鳳陽城突現時疫,百姓們面黃肌瘦,渾渾噩噩。
學宮說他們差事沒辦好,要他們二人協助官兵處理鳳陽城時疫之事。
兩人本就十分尴尬,見了面連話都難說上幾句,偏偏礙于學宮命令,不得不整日相對。
月餘之後,鳳陽城疫病可算料理清楚,兩人若就此回了學宮,相安無事。誰都不再提起,就當鳳陽城外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陸江是這樣想的,他看崔玉折每日見到他避之不及的樣子,料想他心中同樣如此。
誰想到,還有預料不到的事。
陸江百思不得其解,崔玉折怎會有孕?
崔玉折道:“師兄,你讓我離開罷。”
陸江又怎會同意?他守着房門,崔玉折就一步也走不出去。
陸江道:“你說怎樣就怎樣,隻要别說什麼離開的話,你有個閃失,我幾個腦袋都賠不起。”
陸江受崔師叔所托,有義務照顧他。況且,他比自己小上幾歲,又從來沒下過山,他父親把他看的緊,陸江卻是從小跟師父在凡塵摸爬滾打,自诩見的多些,理應關照師弟。
更何況,他與崔玉折有過……一夜之緣。
陸江甘願在他面前低聲下氣。崔玉折現如今頗有幾分弱不勝風的樣子,陸江看了,心中并不好受。
崔玉折默不作聲,右手不由自主撫摸上腹部,柔軟平坦,他實在難以想象現在裡面竟然有個生命。
可是自己身為男子,又怎麼能誕育孩子?
陰陽倒轉,豈非妖怪?
崔玉折露出沉思之色,陸江小心看他幾眼,也不敢坐下,隻等着崔玉折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崔玉折的聲音傳到陸江耳朵裡,“這個孩子,我絕對不會要。”
陸江早已預料到崔玉折會這樣說,心裡不覺意外,點頭道:“是,這個孩子不該要。”他猶豫了下,到底還是補了一句:“若你想生下,也可以的。”
“我怎麼可能會生下?”崔玉折臉色一白。
陸江連聲道:“你别發火。我這不是也聽你的嘛,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打掉。我是想着,萬一你又想要了,我也都依你。總之,萬事都聽師弟的。”
崔玉折适才已細細思索一番,知道自己此刻沒有一絲真氣,身子也不好,就算想打掉這個禍胎,出去買碗堕胎藥來喝都沒有力氣。
再瞧瞧眼前的陸江,他倒是神清氣爽,又向來身強力壯。縱然這件事情不怪陸江,可到底也有他一半血脈,在真氣未曾回複之前,使喚這師兄那也是理所應當。
“勞煩師兄出去一趟,找适才的大夫,問他要幾副藥來,我吃了,把這孩子打掉。這件事就此了結,你我均再不提起。”
陸江見他肯心平氣和說話,放心了些,總算是沒再一個人冒着風雪往外沖。
陸江知道他盡快将此事解決,便點頭說道:“我這就去。”
他正要推門出去,又轉身回來,走近茶幾。
屋裡的茶壺冰涼,裡面水冷透了,陸江倒滿一杯水,手上施力,茶水蒸騰出一絲熱氣,溫度正好,不會太熱。
杯子被推到崔玉折面前,崔玉折輕聲道:“多謝。”
他拿過杯子放到嘴邊,小口喝着,視線不知落在了何處,兀自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