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裡隻會給竹桃些銀子,不會查這次事。
畢竟這宋府表面風光,内裡,人皮獸心的鬼怪多的是。
沒人會為個小婢女讨什麼公道。
竹桃也沒有多言,隻是哭泣,一抽一抽的,仿佛馬上就要斷了氣。
宋青君更加輕柔地安撫她。
“我一會讓管事給你休幾天假去處理竹蘭的後事。你放心。”
破碎的應聲從對面口中勉強溢出。
之後,宋青君出了門。
怪異感再次騰升,盤旋着壓在心頭,可說不上為什麼,她隻呆立門口。
這時,路過的侍女向她行禮。
等那人漸漸走遠後,她聽見了一道刻意壓低的聲音。
“剛才在路上明明沒看到小姐……”
涼氣猛地自腳底沖上腦子。
宋青君瞬間想通了。
難怪跟着那小孩走時她根據印象感覺好像筆直地穿過了一間屋子。
還以為自己記錯了,可原來那家夥是……
冰冷觸感仿佛還停留指尖,宋青君頭皮發麻。
日光也染上森然。
她感覺不到溫暖,曬了許久後才能動身去找西苑的管家。
高間仁尖嘴猴腮的臉挂滿谄媚,語氣一如既往地黏膩。
“二小姐放心,小人會安排好的。”
宋青君嗯了聲。
接着想到竹桃昨夜說的字條,她張了張嘴,有些猶豫。
最終,還是問出了口。
“竹蘭那幾日可有什麼異常?”
沒料到,對面蓦地面容扭曲,聲音尖銳。
“呵!她估計在外面被搶了銀子,想再回來時被狗咬死丢到池子裡了。晦氣!二小姐不必為這賤人勞神。”
那語氣滿含輕蔑與憤恨。
宋青君不由得皺眉,見問不出什麼隻得回了房。
她是已故夫人之女,又是個殘廢,在宋府一直默默無聞,因本身喜靜,貼身的丫鬟也隻要了竹桃。
所以下午竹桃離開後,屋裡屋外都隻剩她一人了。
不過現在,倒是又多了個鬼……
但那鬼似乎沒有惡意,說明身份後便直起身子,徑直坐到對面。
聽了他的話,宋青君知道了他是早上那小孩,漸漸放松下身體。
同時,她不禁擡眼,暗自吃驚。
怎麼才過幾個時辰就長這麼大了?
見她這反應,宋書禹料她想起來了,便笑嘻嘻支起下巴。
“想起來啦,我叫宋書禹。”
宋青君睫毛微顫。
心頭一震,她垂眸,輕喃:“姓宋?”
“對,我随娘親姓。姐姐放心,我不是來害你的,反而,我是來請姐姐幫忙的。”
宋書禹料到她心中所想,大大方方補充,而後直奔主題。
“我是鬼仙,專門幫慘死鬼尋仇。”
“……鬼仙?”
宋青君回神,試探着提問。
可沒想到那家夥還真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叭叭說起來。
“簡單來說,鬼死後會失去記憶,一般鬼會轉世投胎。但有些怨念深的慘死鬼則會滞留人間,若是不及時處理就會引發禍端。”
“鬼仙便負責向它們說明死因後借鬼氣幫它們報仇,讓它們安心投胎。”
“成功後我會吸收它們的鬼氣。鬼氣越多我就越強。”
“不過呢——”
宋書禹突然再次靠近,壓低聲音。
“鬼不相信鬼,所以我想請姐姐幫我說,可以嗎?”
這呢喃似從唇邊溢出,缥缈又夾雜着涼意。
宋青君不由得後傾身子躲避。
不知他意欲何為,她不敢輕易允諾,隻得狀似随意地開口。
“幫你對我有什麼好處嗎?”
“姐姐可以獲得功德哦,這可是好東西。怎麼樣,姐姐你願意答應我嗎?”
絲絲涼氣自前方吹來,撲到臉上,宋青君不自覺放輕呼吸,沒說話。
因為她是真不敢直接回複答應還是不答應。
不答應可能會血濺當場。
可要是答應了……
她蜷縮起手指,垂眸。
俗話說鬼話連篇,鬼自己都不信鬼話。
答應了就是上了賊船,日後也說不定免不了卸磨殺驢。
這般想着,宋青君進退兩難。
不過,那邊,宋書禹的内心也在猶豫。
他知道宋青君的秘密。
那也是他找上門來的原因。
按照原計劃,隻要他以此威脅就可以借宋青君的口,吸收鬼氣,變強,然後——
報仇!
他本該如此。
可今早那停留在耳目上的溫暖似乎還留有餘溫。
見對面那不安地撲閃的睫毛,他喉嚨像被堵住了般,什麼話也說不出。
威脅她真的好嗎……
一人一鬼沉默,氣氛有些凝滞。
最後,還是宋青君先開口。
“我答應你。”
她不知那鬼的心思,隻知道自己現在隻能答應。
一方面,實力懸殊,她沒有拒絕的餘地。
另一方面,想起那死狀可怖的屍體,她潛意識裡不願放棄。
竹蘭明顯死于非命。
白日高間仁那鬼扯的說法,她一個字都不信。
況且雖與竹蘭接觸不多,但她敢肯定對方不是會偷銀子的貪奴。
這個中隐情,自己這手無縛雞之力的陽間女子自然不可窺探。
不過……
宋青君擡眸。
無神的雙眼正對面前的鬼仙。
一個陰間的鬼或許能。
對面突然答應,宋書禹一愣,而後無聲松了口氣。
過程有些偏差,但結果是好的。
他轉頭又輕松笑起來。
“那姐姐握住我的手,我們的合作就達成了。”
宋青君緩慢将手覆上去。
接着,面前的鬼輕柔地将另一隻手放在她的眼睛前。
“那好,很晚了,姐姐睡吧,要好好休息保重身體的。”
她馬上感受到困意。
不,等等!
那夢,不能睡……
可還沒開口,她就失去了意識,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