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君安靜地站在一旁,沒問竹桃那夜為何要撒謊。
她一直認為人心複雜,甚至有時自己都不能理解自己。
被壓迫而渴求自由之人在得勢之時會去壓迫别人。
曾心軟放過他人之人後續也會懊悔自己當初為何沒有斬草除根。
所以,可能竹桃自己都說不上原因。
或許隻因親手将姐姐推入深淵,擔憂、焦急、懊惱、自責等多種情感郁結于心,她急需個發洩口讓自己大哭一場……
這時,竹桃已是強弩之末,哀嚎完便吐血身亡了。
竹蘭俯身将其抱起。
接着,宋青君聽見細碎的撕咬、咀嚼、吞咽的聲音。
那窸窸窣窣的動靜格外令人發毛。
加上四周寒風吹起,她狠狠打了個哆嗦。
宋書禹連忙轉身。
“抱歉姐姐,讓你在冷風裡站了這麼久,我馬上送你回屋!”
眼裡滿是懊惱自責的神色,他輕揮衣袖。
暖氣浮動,自腳下騰升,瞬間便帶着宋青君回了房。
感到異常困倦,幾乎是才沾上床青君便沉沉睡去了。
次日,她才醒就聽一旁傳來熟悉的少年音。
“姐姐你醒啦!”
光聽語氣她就知曉,對面的家夥現在心情很好。
不過,她卻有些苦惱。
“我有個好消息要——”
“不不,等等,你、你怎麼……”
她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
但,突然,宋書禹笑嘻嘻湊前,牽起她的手。
“這就是我要說的好消息!”
“多虧姐姐幫忙,獲得了那些姑娘的鬼氣後我已經可以在白天變回大人啦。”
神情滿是欣喜,宋書禹驕傲地高仰着頭。
眼角紅暈添上幾分亮色,他看着像極了開屏的花孔雀。
宋青君脫口而出:“哦,恭喜。”
而說完她才感受到手上的涼氣,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雖說這事之前不是沒有,但要麼是事出有因,要麼是面對個毛都沒長齊的小鬼,她不甚在意。
可現在情況有異。
才醒來就面對被年歲相當的男子牽手的情形,她自然手足無措。
不過宋青君心裡明白,對方隻是有些得意忘形,并無惡意。
若她如臨大敵般倉皇地抽手,反而會有些掃興。
于是,她現在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對面宋書禹見眼前人面色有異,不明所以。
等他随意下瞥後,發現——
好哇,原來自己這死手竟堂而皇之地牽上了!
他不禁瞪圓了眼,這才意識到自己不應該做這唐突之舉,更不應該出現在此地。
頓時感到異常窘迫,宋書禹内心慌亂地手腳不知該放哪。
最終,他隻能狀似無意又盡量自然地收回手。
“姐姐我想起來還有事,你梳洗吧,我先走啦。”
然後趁着宋青君沒來得及反應,他匆忙說完,嗖的一下就飄到了屋外去。
感受着輕拂過臉頰的那落荒而逃的涼氣,宋青君微愣。
接着她忍不住彎眉,搖搖頭,輕笑了聲。
可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一覺睡到了晌午,丫鬟又沒了,宋青君隻能自己去解決吃飯問題。
但剛推開門她就聽見了道歉意滿滿的聲音。
“方才對不起,姐姐,你别生氣——”
說着,宋書禹将手中的食盒舉起。
“這個算是賠禮。”
宋青君能怎麼辦呢?
她隻能一邊忍不住低頭悶笑,一邊把人請進屋裡。
“你這賠禮倒确實是合我心意。”
之後,宋青君吃飯,宋書禹在一旁講得眉飛色舞。
起因是昨晚鬼氣太濃郁,宋青君什麼都沒聽清,錯過了那群畜生的結局。
現在她有些好奇,便随口問了一句。
宋書禹起初還有些猶豫。
“嗯……”
他看向正吃飯的神色淡淡的宋青君,委婉地出言提醒。
“我現在說會不會不太好?畢竟着實太過暴力血腥,姐姐聽了可能就吃不下飯了。”
“這倒不會。”
宋青君無所謂地說道。
要不是因為做過之前那些怪夢,她甚至不清楚人到底應該長什麼樣。
什麼血、肉塊之類的東西也就更别說了,完全沒有概念。
所以她語氣平淡。
“我想象不出什麼東西的,你放心說吧,就當是聽戲文了。”
對面這樣說了,宋書禹也就直起身子,打開了話匣子。
“啧啧啧,昨天晚上哇,那可真是……”
“總之,那群畜生被折磨得不見人形,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最後還都被生吞活剝、毀屍滅迹了。”
嗯,确實大快人心。
宋青君點點頭,不過又有些擔憂。
“這麼多人無故失蹤會不會引起懷疑?”
“這個姐姐放心!”
宋書禹拍着胸脯保證。
“我把寫着他們罪狀的布放在了小蓮池邊上了,所以現在人們都覺得是那群畜生帶着屍體畏罪潛逃了。”
“而且雖然……”
抓抓腦袋,他想了想後又說道。
“也有人認為他們是被爬來索命的厲鬼殺死了,但不會有人懷疑到我們頭上的。”
“嗯。那就好。”
正好用完了飯,宋青君放下碗筷,又端起茶杯細品起來。
這一系列血腥的故事徹底結束了。
宋青君沒再去找貼身丫鬟。
一是有了點陰影。
二是有宋書禹在這,她不想讓其他人看見她同空氣講話。
所以之後宋書禹自願地承擔起了幫她送飯的差事。
一人一鬼倒也享受了幾天安穩日子。
可惜,輕松的時光總是分外短暫,很快便到了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