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還是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也就錯過了,那群人暗謀的計劃……
客棧娘子自是不願将女兒獻祭。
雖說她女兒是最合适的人選,但滿月的也未嘗不可。
畢竟不是每次都有适合的女嬰,之前也有過選擇滿月了好久的女孩子的先例。
所以,憑借着開客棧積攢下的财富,他們兩口撬動了族長的心,也蠱惑了衆人。
高台之上,端坐的白面老人緩緩撫摸着垂地的長須。
他面上一派端莊威嚴。
但,被長眉遮住的眼隐隐閃過暗芒。
那是浸滿了貪欲的精光。
“嗯,也不是不可……”
他微微擡眸,輕聲說道。
于是,在孟小兩口走後,族長拄着拐杖,來到抱着孩子的客棧娘子面前。
他指向被刻意摸上白粉的孩子,開口。
“這喜兒面色慘白,似是先天不足,這般去當井娘是帶不來福澤的。”
“今年還是選滿月了的好……”
周遭寂靜無聲,蒼老沙啞的聲音回蕩瓦房,清晰入耳。
可衆人垂首,無一人反對。
屋中環繞着燃起的燭光搖曳跳動,濺出點點火星。
字畫被照亮。
珠寶金銀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香爐熏出飄渺青煙,極淡的香氣混合名貴茶葉的清香,似酒般另衆人陶醉。
一片光亮下,唯獨人的臉藏在了陰影裡……
清明那日,衆人毫無預兆地闖入了孟小兩口的家。
有的人忙活着從柔弱的女郎手中搶孩子。
有的人專注着阻攔拉扯要上前阻止的丈夫。
女人們拿出紅綢将孩子包裹,匆匆趕往祖宅行祭祀典禮。
她們身後是哭喊追趕的姑娘。
男人們揮舞着手臂攔截那面容猙獰,滿含恨意的年輕男子。
他們挂着和善的笑容,眯起眼睛。
一人還打趣似的出聲安慰面前的人。
“哎,孩子以後還能再生嘛,這祈福也是一種榮光——啊!”
終是難以忍受,孟小郎君猛地暴起,揮拳砸去。
那人被打得偏過頭,一愣。
衆人也頓住動作。
瞬息後,一聲輕笑響起,一口混着血的唾沫被吐出。
牙齒掉落在青石闆路上,發出啪嗒的聲音。
随那聲音而來的,是鐵一樣的拳頭。
事情一發不可收拾了。
那群人眼裡是眩暈的白色,腦子是漿糊。
耳邊傳來拳頭呼嘯而過的風聲,嘴裡溢出因疼痛而發出悶哼聲。
沒人在意遠方的歌舞與哭喊。
他們隻是像發瘋了的野獸,拼了命地相互撕咬。
可惜,雙拳難敵四手。
最終,孟小郎君身體扭曲地折着,倒在地上。
帶着滿臉的青紫和滿身傷痕,他不甘地瞪大眼,斷了氣。
充血的眼凸起,血絲在眼球邊蔓延,似是要掙紮着沖破天空。
圍了一圈的人停下動作,低頭,喘着粗氣,接着拍拍手離去。
而祖宅處。
被攔在屋外,親眼看着自己女兒被毫不留情地摔下井中,小娘子絕望地發出悲鳴。
可這喊聲也被祈福聲蓋住了。
她身後,濃濃迷霧中,衆人俯首跪地,虔誠地祈禱着。
“願先靈保佑,來年風調雨順,衣食無憂……”
一聲更比一聲高。
最後,衆人散去,隻餘小娘子無力地倒在了地上。
等勉強回過神,她呆滞地拖着步子走回家中,卻隻看到了那躺在地上的,早已冰涼的,屍體。
被扯亂發絲飄揚着啪打着臉。
同時糊上淚水,幾縷發絲黏黏地貼上臉頰。
小娘子佝偻下背,白淨的臉一下子像是蒼老了幾十歲。
“哈、哈、哈哈哈……”
斷斷續續的笑聲從唇邊吐出,她睜着幹澀發紅的眼,面上一派瘋癫……
幻境結束。
眼前再次被漆黑與虛無填滿。
宋青君與宋書禹都久久無法回神。
從宋府離開後,青君有時受宋書禹的托夢,倒也見了不少景觀。
可這般現象她還真是聞所未聞。
不如滿天紅雨血腥。
但毫不掩飾的刺骨的惡意與扭曲卻比鮮血淋淋的場景更讓她遍體發寒。
手腳冰涼,宋青君不禁瑟縮了一陣。
感受到懷中人的顫抖,宋書禹将她抱得更緊了。
融融暖意流淌。
而面前,那女子仍是面無表情。
這場景她見了不知多少次了,心裡自是絲毫起不了漣漪。
她冷聲道:“好了,說吧。”
那聲音透着涼意,沒有波瀾,似乎比江水更加寒冷。
宋青君知道了對方大概是被獻祭的女嬰所化,而被帶來的鬼則是那孟郎君。
靈兒也是被殘害的嬰兒之一。
她滿含怨恨,鬼氣與其他女嬰聚集在了一起,化成了面前這女人。
同時她想讓父親得知真相去報仇。
可鬼是不相信鬼話的,她便隻能找鬼仙,也就是他們來幫忙了。
但……
斂下眼,宋青君嘴上說着幻境中看到的事,心裡卻暗暗沉思。
她們死時隻是嬰兒,也沒有鬼仙相助,那一直被鎮壓井中的她們是怎麼得知這些事的?
靠那神秘力量嗎?
那指引她們的神秘力量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