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禮教森嚴,名門閨秀都以養在深閨足不出戶為榮,更有甚者,在出嫁前連閨房都未曾出過,唯有那平民百姓家的女兒才會在街頭抛頭露面。江老爺自诩清流,對江念歡的管教更是嚴苛,在他看來,他這嬌貴的掌上明珠絕不可能做出此等傷風敗俗之事。
江意晚嘴角微勾,冷冷答道:“念歡妹妹自是沒有出過門的。”
剩下半句未說出口的,則是——“因為每次出門,她都用了我的名字和身份。”
第一世,江意晚對這一切一無所知。還是第二世在大缸的不斷催促下,她才偷偷出門前往了城裡生意最旺的食肆“拜月樓”。
拜月樓中,賓客摩肩接踵。江意晚好不容易才擠進人群,在最邊緣的位置坐下。初次獨自出府,她自是小心謹慎,換了一身男裝不說,還将長發牢牢護在帽檐中,又往臉上胡亂塗了些粉,一番喬裝打扮後,這才安心地踏出家門。如今在旁人眼中,她不過是個身形瘦小的普通男子,并不引人注意。也正因如此,坐在她前方不遠處的江念歡和少将軍才未曾發現她的存在。
“公子,男女授受不親。你我在此處再次偶遇本是有緣,但小女家教森嚴,并不敢與公子多言。若是被旁人瞧見你我二人共坐一桌,難免嚼舌根。公子慢飲,小女還是先行離去得好。”江念歡垂眸起身,又輕擡起手腕,袖口欲拒還迎地遮住了她嬌媚的下半張臉。她今日身着一襲廣袖薄紗蘇錦裙,淡粉色将她襯得更是面若桃花,睫翼輕扇,一雙瑩潤的杏眼波光粼粼,令人很難移開視線。
果不其然,少将軍一見她要離去,立馬跟着站起了身子。他剛欲擡手拉住對方手腕阻止,又忽然想起先前她所言的什麼男女有别,隻得讪讪地收回手問道:“姑娘可否告知在下姓名?上回相遇,我便是令随從前去尋你,可卻不見蹤影。如今再遇,在下當真想知道姑娘究竟來自哪個府上?即是有緣,不如你我互換姓名,也可交個朋友。在下季将離,敢問姑娘芳名?”
“隻是交個朋友?”江念歡側過臉龐,漫不經心地垂眸,“自古以來,哪有适婚男女擅自交友的道理。若是這般,小女當心今日告知了公子姓名,明日便是要被沉于江中了。”
季将離一時語塞,還是他身邊的侍衛及時補充道:“姑娘,其實自打上次見到您,我們少爺就對您芳心暗許了。這不,這些日子少爺茶不思飯不想的,就等着再遇到那湖邊的仙女。今日好不容易您二位又遇上了,您就行行好,告訴我們少爺您的閨名吧!”
“放肆!小三,看來我是平時對你太縱容了,今日居然在此處胡言亂語的。”季将離一時面色微紅,連忙錯開視線訓斥道。
“公子不必責罰下人,小女聽了這些話……很歡心。”江念歡見狀淺笑,“我乃是當朝太仆江禦之女江意晚,能與少将軍結識,實屬小女之幸。”
二人身旁的江意晚一口茶剛剛含入口中,聽聞此言,差點沒把自己嗆死。
不是,妹妹你自己出來撩漢,為何要借用我的名号啊?
季将離似乎并未預料到對方會有此言語,錯愕道:“你認識我?”
江念歡嬌笑:“小季将軍馳騁沙場多年,為大周立下了汗馬功勞。小女既為大周子民,自當識得少将軍名号。今日相談甚歡,但小女真的要回府了。若是有緣……還望能與小季将軍再度相見。”
江念歡目光輕輕掃過季将離,便是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許久後,季将離才被小三的問話尋回了神志:“少爺?少爺?你怎麼傻了?江姑娘已經走啦。要小的去追嗎?”
“無妨,我自有安排。比起這個……”季将離搖搖頭,卻是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江意晚的桌前,他伸出手,一把拉住江意晚的胳膊将她拽起,目光陰冷決絕,“你又是何人?為何一直竊聽我們對話?”
江意晚先前差點被嗆到,正在補償性地往自己嘴裡塞着桂花糕。卻沒想到桂花糕還沒吞入肚,便是猝然被人拽起,一時間隻得口不擇言大聲喊道:“我我我我,我是江府家丁!”
“哦?”季将離手上的力度松了幾分,“江府家丁都是這麼沒有教養的嗎?都膽敢尾随主子在旁竊聽主子說話了?”
江意晚順勢撥開了季将離掐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指,讪笑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們太仆最心疼的就是小姐了。小姐偷偷跑出來,太仆怕發生什麼意外嘛,這才叫小的出來暗中觀察。公子放心,小的什麼也沒聽到,看到小姐安全回府,小的這也就撤了。”
“都裝作沒聽見倒也沒必要。回去告訴你家小姐,不日,我便會上門提親。話又說回來了……”季将離聞聲卻是一笑,目光上下掃視過江意晚,“你們江府家丁也未免太瘦弱了些,就這副模樣,如何保護得了意晚?不過無妨,日後我們成親了,我派營中士兵前去江府協助操練便是。”
江意晚強行忍住了翻白眼的沖動——我謝謝你啊!本人就是生得這麼一副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模樣還真是抱歉了呢!
她緊抿着幾乎要抽搐的唇,低低應道:“好的公子,小的一定把話帶到。”
胡思亂想之際,她聽見江念歡柔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父親,歡兒來啦。您找歡兒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