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換了件衣物,江意晚快步行至大廳。隻見江禦穩穩坐于主位,面色陰沉。在他身旁,王暗雪怯懦地立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在瞥見江意晚入場時,便是添了幾分驚恐,旋即快速地垂下眼簾。廳堂右側,季将離神色複雜地緊緊盯着她,眼神中似乎帶着些複雜的情緒。除了這些主子,大半江府下人也都立于場中。這些人裡,唯有江念歡始終面帶笑意,甚至還恭恭敬敬地沖她行了一禮,道:“姐姐,你可叫大家好等。不知是不是昨夜太過操勞,這才昏睡不醒呢。”
“多謝妹妹關心。”江意晚嘴上說着多謝,神情倒是十分涼薄,她擡眼掃視四周,這才向江禦問道,“不知父親今日召集府中衆人來此,到底有何大事商談?”
江禦冷哼一聲,衣袖一甩,一枚珠钗便是摔落在地:“你還有臉問我發生何事?你自己看清楚了,這東西,是不是你的。”
江意晚彎腰拾起那珠钗,又将其置于手心,仔仔細細地瞧了一番。這钗钗首鑲嵌了兩枚圓潤光澤的珍珠,一旁又綴着以金絲勾邊的青綠色玉片,捏成了碧葉簇擁明珠的姿态,顯得簡約大氣,靈動至極。這钗名喚“雙珠萃”,乃是當下城中最時興的樣式,設計理念取自“珠圓玉潤、雙份美滿”之意。又因易于搭配,城中閨秀幾乎人手一件。出嫁前燕兒奉命外出選購首飾時,确實也曾替她買回過一枚。隻是當時她不屑雷同跟風,甚至未曾試戴,便不知随手丢至了何處,卻沒想到竟會在此時此地再度遇見。
“父親,我确實有過一枚雙珠萃。奈何這钗在城内實在泛濫,款式全然相同。任憑女兒仔細辨認過,也無法确定這钗到底是不是女兒的。不知此钗有何異樣?”江意晚恭敬應道。
“雙珠萃雖銷量卓絕,定價卻也不菲。至少在我們太仆府中,尋常下人定是買不起。府内衆人皆知,我與母親素來不喜珍珠,自然未曾購置過。那姐姐你說,這钗忽然出現在府内,會不會是姐姐你不小心遺落了,自己都未發覺呢?”江念歡滿目好奇,煞有其事地問道。
江意晚自然知曉這钗定有問題,此時斷定不能松口,便反問道:“哦?妹妹與姨娘不曾為自己購置過,卻還是可以替他人購置的。比如眼前這一枚,說不定就是妹妹自行買來準備贈禮的。隻是不知這钗落在了何處,竟引得諸位如此驚慌?”
江念歡被她冷冷注視着,屆時如芒在背。她也沒想到,怎麼江意晚随口一說,還真被她說對了!不錯,這钗确實是她買的。隻不過現下戲台已搭好,場上的所有人都隻能被動地唱完這場戲,包括江意晚,當然也包括她自己。
她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道:“姐姐既然不願承認,我隻能據實以告。諸位,實不相瞞,昨夜我想着姐姐今日飲酒甚多,便特意遣了春兒去給姐姐送醒酒藥。誰知屋内空有燈燃,卻是并無一人。當時我雖覺不妥,卻也未曾多想,隻是有些擔心。直到今早春兒回禀後,我才發覺,姐姐竟是自子時後便再未回房,徹夜未歸。我便去問府門守衛,卻見那守衛支支吾吾,半天說不明白。我再一細看,竟是在他懷中,發現了這枚雙柱萃!”
“啊?什麼情況……”
“難道大小姐和守衛……”
屋内衆人聽聞此事,皆是竊竊私語起來,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廳堂中央的江意晚。
江念歡皺着眉,擡起帕子淺淺掩住自己下半張臉,做出一副不忍直視的神情繼續說道:“姐姐一夜未歸,私密之物竟出現在守衛懷中。歡兒實在是怕自己多想了……這才告知了父親,召集諸位前來。還希望父親做主,好好調查此事,切不可玷污了姐姐名聲。”
江禦怒目而視,冷聲道:“意晚,你對此有何交代?”
有何交代?從頭到尾不都是江念歡憑着一張嘴在一個勁兒地說嗎。
江意晚心下冷笑,靜靜解釋道:“父親,女兒昨夜确實不在自己屋内。但并未見過什麼守衛,更不要提私相授受。單憑這随處可買的雙珠萃便斷定我與守衛私會整晚,未免太過牽強了些。”
“确實。”一直在旁靜默旁觀的季将離此刻居然開口道,“說不定這钗乃是守衛自行購買,又或是偷盜所得……”
江念歡顯然對季将離會出聲有些詫異,但她隻愣了一瞬,便迅速試圖拿話堵住:“夫君,與其在這猜測,倒不如聽聽證詞。到底如何所得,問問他不就知道了。來人,把那守衛帶上來。”
話音剛落,早早守在門外的兩名壯漢便是拖着一人進入屋内。那人雙手被反綁着,一身江府家丁服已是污穢不堪,他的腦袋耷拉着,淩亂的發絲打成縷遮住了面孔。拖行經過之處,均是留下滿地猙獰的血痕,仔細一瞧,原來此人雙手的指甲蓋竟是被拔掉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