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邺帶着調侃的語氣:“你有很多仇家?”
婁弦瞥了他一眼,朝裡走去。
“還行吧,也就千百來個。”
昨夜沒有進屋,有些東西隻看了大概,眼下細細一察,屋子裡根本就沒人住人的痕迹,昨夜看見的女子更像是個幻覺。
朝裡走去,卧房後邊還有一個小隔間,隔間内置一案台,上邊放着銅鼎香爐,香爐内幾隻燭香已經燃到底,積起一層爐灰。
這小隔間與外邊所有都不同,幹淨整潔,連案台都被擦拭的一塵不染,整個房舍也就這間屋子有活人的痕迹了。
順着香案往上,婁弦的目光停在了案台中央。
那是一塊朱紅靈牌,上面刻了三個字:祭阿汝。
這靈牌寫的簡潔,既沒有逝世日,也沒有其生時,說是靈牌,看着更像是個念想。
“阿汝。”身後進來的蒼邺輕念,“聽着像是個女子的名字。”
婁弦又開始打量這間屋子。
她環顧一圈四周,發現這個屋舍的東西都沒有被帶走。
昨夜天黑,看得不清,婁弦現在才記起,這一路走來,整個村子似乎隻有人消失了,裡面的東西通通都保留着,就好像主人出了趟遠門,不過幾日就回來了。
她心中劃過疑慮,又看向那朱紅靈牌。
“阿汝。”婁弦又細品了一遍。
蒼邺伸手拿起那靈牌仔細端詳,牌面瞧着有些歲月了,可刻字上的金漆卻是新描的。
“有人很在意這個阿汝。”婁弦看着靈牌說,“怕她被遺忘,所以一遍又一遍描新。”
“誰在意阿汝?”蒼邺将靈牌放在原本位置,轉頭看向婁弦,“誰又是阿汝?”
蒼邺的瞳孔很淡,像一枚剔透的寶珠,此時他就站在婁弦面前,靜靜望着她。
婁弦看了他一眼,轉身朝隔間外走去:“不知道。”
其實她心中隐隐有個猜想。
昨夜那個女子住在裡面,可這屋子根本就沒有住人的痕迹,連床單被褥都是厚重粘潮的。
正如蒼邺猜測,與其說她住在裡面,倒不如說她守在裡面,至于守着什麼,那塊靈牌已經給出了答案。
她在守一個叫阿汝的女子。
婁弦走到屋外,看着那片死湖思索起來。
阿汝和昨夜的女子是什麼關系?和這些活屍怨魂又有什麼聯系?阿汝,又是怎麼死的?
“你為何不問問她?”蒼邺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婁弦循聲擡頭。
不遠處有一人跌跌撞撞走來,她似受了傷,步履有些虛浮。
待走得近了,婁弦這才看清,正是昨夜所見到的女子。
隻聽一聲凄厲慘叫,女子跌倒在地,身後之人趁機給她一擊,女子嘔出一口腥血,那人是要将她置于死地!
婁弦心道不妙,一個箭步上前替她擋下,又順手攬起女子的腰,朝後一移,穩穩站定。
女子受了重傷,整個人無力耷在婁弦肩上,婁弦眉頭微蹙,低聲問:“你沒事吧?”
女子搖搖頭,剛才那一擊叫她徹底說不出話了。
婁弦擡頭望去,追殺之人戴一銀白面具,看不見他的五官,連頭發都被鬥篷裹了個嚴實。
面具下那雙眼睛正盯着婁弦,似乎在打量她,本以為他還會繼續強攻,沒成想銀面男停留一會兒後就消失離開了。
眼下情況特殊,也顧不得上面的污漬灰垢,婁弦将女子帶進屋放到床榻之上。
女子面露痛苦,嘴角挂着尚未幹涸的血迹,可偏偏那雙眼睛眨也不眨,一動不動望着前方,看起來格外怪異。
婁弦轉頭問蒼邺:“會療傷麼?”
蒼邺莫名反問:“你不會?”
她不會救人的術法。
上回拂琵受傷是唐渡救的,這回她也幫不上什麼忙。
婁弦理直氣壯道:“對,沒救過人,不會。”
床榻之人的氣息有些淺了,蒼邺沒有反駁。
一股輕柔之力滑過傷口,女子痛苦的神色緩和下來,隻是臉色依然虛弱。
待女子清醒過來,婁弦開口問:“怎麼稱呼?”
她猶豫半晌,虛浮的聲音從喉間發出:“……青鯉。”
青鯉?
婁弦又細看起女子的表情,那雙眼睛直愣愣睜着,始終沒有眨眼。
想起剛才在隔間看見的靈牌,又問:“阿汝是誰?”
原本木讷的神色忽然有了觸動。
青鯉将頭一偏,似乎是透過石牆在看裡面的靈牌。
“阿汝,是個很漂亮的姑娘。”
“她的漂亮,她女子的身份,叫她變成了湖底的沉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