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午時不似夏日酷熱,暖洋洋的叫人直發昏,窗外寒梅綻開,紅彤彤的滿是豔麗。
集市不如早晨般的熱鬧,吃了午飯最是閑暇,茶肆中坐滿了客人,有一句沒一句的瞎聊天。
不是隔壁王寡婦和賣豬肉的好上了,就是誰家兒子多年仕途不順結果中舉後瘋了的,還有抛妻棄子最後慘遭報應的鐵匠李,都是些家長裡短的八卦事迹。
人一旦閑下來了,這嘴可就閑不住了。
婁弦拉着拂琵走進茶肆,要了一壺甘梅茶,靜靜等着。
拂琵環顧四周,湊到婁弦耳邊輕聲道:“你想來茶肆打聽消息?”
“想打聽消息,自然是來有人說話的地方。”
“忙的人都去忙了,茶肆裡都是些閑聊天的人,人發閑的時候可是什麼都聊的。”婁弦道。
吃了午飯,困意襲來,正好休息會兒和大夥兒聊聊天,人聚到了一起,便是消息聚到了一起,茶肆在合适不過。
小二将甘梅茶端上來,正要離開,婁弦将他叫住了:“夥計,向您打聽個人。”
婁弦故意提高了音量:“你曾見過一個穿杏黃衣衫,眼睛大大,鼻子小巧,年齡和我們差不多的姑娘嗎?”
小二搖搖頭:“沒見過。”
婁弦歎了口氣,露出一臉擔憂的母親:“我們兩姐妹父母早亡,是陳姐姐将我們帶大,前幾日她說要來此地探親,之後卻沒了消息。我們兩姐妹尋她至此,那親戶說陳姐姐從未登門,我們人生地不熟的,已經尋了好幾日了。”
婁弦說的聲淚俱下,若不是知道事情,連拂琵都有些動容了。
“若是過兩天還是沒有她的消息,我們就去報官!”婁弦下定決心說。
一旁的小二見是丢了人,好心勸道:“這事兒報官可能沒用,你這情況和老牛家的差不多,最後也是不了了之了。”
“老牛家的?他家出了什麼事兒?”婁弦順嘴問道。
小二答:“兩個月前,老牛家有親戚來探親,本來是兩日腳程,可他們等了五日都沒等到,原以為是那親戚不來了,誰知一個月後親戚家中來信催其回家,這才知曉婦人早就出發了,隻是不知什麼原因,遲遲沒有到親戶家中。”
“後來老牛去報官,哪裡有什麼消息,至今都沒找到人哩!”
“怕是回不來了。”小二歎氣,搖頭離開。
婁弦将小二的話聽在心裡,轉頭哭訴起來:“陳姐姐不會也出了什麼事吧,以後我們姐倆可怎麼辦呀……”
拂琵看着周圍投來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
“阿弦你……”
婁弦扯了扯拂琵的袖子,遮了面,壓低聲音道:“哭,越多人看見越好。”
“可這……”
拂琵的眼淚還沒掉下來,一個婦人湊了進來,一臉八卦問:“你們的姐姐找不見了?”
婁弦擔心的點點頭,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問:“您可是見過我姐姐?”
婦人擺擺手:“怎麼跟老牛家的情況一樣,真是可憐喲。”
婁弦擦了擦淚水問:“這兒時常有人失蹤嗎?”
婦人唠道:“如今天下太平,哪有那麼多失蹤的人,隻不過偶爾會有幾個人倒黴催的惹了地方神仙,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
“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
另一穿灰衣的茶客插嘴進來:“老牛家那親戚可不是來探親的,家裡孩子得了病,來老牛家借錢的,背着一藍色補丁包,路過無定觀時我見過,和老牛描述的模樣能對上。”
婁弦和拂琵幾乎是同一時間對視上。
又是無定觀。
那灰衣茶客搖頭:“唉,當初要能跟着她就好了。”
那婦人寬慰道:“這事兒哪能未蔔先知呢,老餘要是知道自家兒子會離家出走,當初就答應他娶千金閣的姑娘了,什麼身份不身份笑話不笑話的,如今兒子走了怎麼些年,一個人守着破屋子,生活還能比這更糟糕?”
婁弦耳朵一尖,問那婦人:“老餘的兒子,離家出走了?”
“可不是。”另一個精瘦的茶客說,“你們外來的不知道,小餘想娶千金閣的姑娘,贖身銀兩不提多少,千金閣出來的姑娘老餘哪會同意啊,這不,唯一的兒子離家出走了,好些年都沒回來。”
“二位姑娘,能報官還是報官試試吧,人總是早些找着早些安心。”
婁弦拂琵點點頭,一邊抹淚一邊從茶肆退了出來。
茶肆裡的人依舊閑聊着。
“這麼說起來,那個好賭的羅阿狗記得嗎,據說也是失蹤了……”
二人走遠了,除了泛紅的眼眶,婁弦的表情已化為尋常,仿佛剛才梨花帶雨的另有其人。
拂琵皺了眉,回想剛才在茶肆聽到的那番話:“這地方,似乎失蹤了不少人。”
是啊。
不少呢。
隻是沒有那麼頻繁,所以才叫人誤以為沒有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