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那夜,所有人都離去,隻留下陳玉茴和唐渡二人。
小環告訴她,對歡喜之人得快快表明心意,藏在心裡不說,最容易錯過。
她不想錯過,所以在看完焰火那夜,陳玉茴鼓足勇氣,向唐渡表明了心意。
可唐渡卻拒絕的果斷。
“玉茴姑娘,我對你并無男女之意,若先前有什麼叫你誤會的,還請見諒。”
那一刻,出現在她夢境的身影忽然破碎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如此丢臉,不想在此處停留半刻,陳玉茴掩面離去,第二天便收拾了行李想要離開阿含谷。
之後的事,便是妖殿司人來報,小姐在無定觀失蹤了。
看着唐渡一言不發的模樣,婁弦明知故問道:“唐道長怎麼不說話了?”
砰——
隔壁傳來關門的聲音,有人從客房走了出去。
“陳禦裴?”唐渡起身。
隔壁正是他們的屋子。
他看向婁弦:“你的魚餌出動了,不收竿麼?”
婁弦笑嘻嘻道:“收啊。”
幾人從客棧跟了出去,跟在陳禦裴身後。
夜色寂靜,陳禦裴僵直着身子朝山下走去。
清白的月光籠下一層光暈,荒蕪樹叢被風吹得簌簌作響,三人跟在陳禦裴身後,看着他像被人操控的提線木偶,麻木走上另一座山頭。
這世上的山長的都差不多,加上是夜晚,幾人并未察覺到有什麼異樣。
直到有人出聲——
“無定觀?”
唐渡看着不遠處的道觀。
這是無定觀的西門,與白天上來的路不一樣,所以他并未察覺。
直到前邊的道觀露出一角,這才發現是來無定觀的路。
今早唐渡和陳禦裴一同來看過,無定觀除了迎香客難民的大門外,還有東西兩個小門,隻不過門上鐵鎖斑駁,已是許久沒有打開。
現在他們所處的位置,正是西處小門外,可小門緊鎖,又沒其餘别的入口,眼看着陳禦裴要撞上——
恍然間,小門宛若水波紋散開,漣漪片片,陳禦裴非但沒有撞上,還穿過了這片水域!
唐渡眼疾手快,快速召出兩面妖幡撐開入口。
婁弦叮囑道:“拂琵,你在外面守着,兩個時辰我們還沒出來,去搬救兵。”
裡面情況不明,要是都進去了,都折在裡面怎麼辦。
拂琵也不扭捏,即刻點了頭應道:“放心吧,外面交給我,你和唐道長注意安全。”
不再多言,唐渡和婁弦一前一後進了幻境。
穿過水簾般的門,視野忽然開闊起來。
眼前早已不是無定觀的光景,四周虛無空曠,飄着許多人的記憶碎片,陳禦裴更是不知所蹤。
他們仿佛置身于另一個空間,沒有入口也沒有出口,廣闊無垠。
周邊是四處流動的記憶碎片,目光所及這些碎片,無一不是些美好的畫面。
家人團聚,金銀珠寶,長命百歲,夫妻和睦……
“你說人怎會有這麼多想要的東西?”婁弦看着那些美好碎片,沒來由道。
“你就沒什麼想要的嗎?”唐渡看了婁弦一眼。
那日在千層階,他分明聽見了婁弦的心聲。
“我?”婁弦手中不知何時變出一塊石頭,上下颠着,“有啊。”
“但我不奢求,也不期盼。”
一聲脆響,石頭沖碎那些美好的畫面,什麼權貴金銀、美夢貪戀,通通化為碎片掉落。
點石成金,大夢一場,原本虛無茫然的環境颠倒變換,如走馬燈般迅速褪去。
婁弦站在原地,漠然看着眼前景物的幻化。
虛妄之象,攥的再緊也是鏡花水月,不如早些醒來面對現實。
塵埃落定,一切幻景褪去後,婁弦深處一座密林,老樹盤根,不見天日。
粗壯的莖杆錯綜複雜,密林中有許多人懸在空中,臉上皆挂着滿足的微笑,詭誕又神秘。
他們的身體被枝幹層層包裹,隻露出個腦袋,雙目緊閉,如癡如醉,正做着不願醒來的美夢。
有些人似乎被困在這裡很久了,久到皮肉殆盡,隻剩下一具骸骨,其餘幾具身體也開始不同程度的皺縮。
婁弦和唐渡沒有被情緒所影響,跟着陳禦裴強行進入虛無幻境,這才會看到那些美好碎片。
碎片沖破,這才是真正的意境。
婁弦看着那些人說:“這些人的美夢都成了妖樹的養分了,也不知陳家姐弟如何了。”
……
無人應她。
婁弦忽覺不對,轉頭看去,身後空無一人,唐渡早已不見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