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如輕煙逐一消失,伴着難聞的腐焦味兒,樹妖痛苦的尖鳴聲從虛空中傳來。
一陣炸裂巨響,婁弦眼前一白,亮的她睜不開眼,而後是劇烈的晃動感。
周邊有碎石落下,婁弦又回到了崖洞之中。
“快走!此處要塌了!”
蒼邺從婁弦體内出來,看着那株快速枯萎的幼苗,二話不說拉着她朝洞口跑去。
蒼邺将婁弦帶至花海處,原本迷眼瑰麗的花海早已枯萎一片,變得死氣沉沉,還伴着令人作嘔的泥腐味。
“原路返回,我就不同你一塊兒去了。”蒼邺站在原地,擡手解了手腕處的束縛。
發帶回到婁弦手中,她看了看,欲言又止:“你……”
算了,此處他來去自如,想離開比誰都容易。
婁弦将話咽了下去,頭也不回朝密林中跑去。
那抹紅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處,蒼邺站在原地,擡手看着腕心,那裡還留有被發帶磨紅的印記。
蒼邺腰間的玉貝忽而發了光,一道稚嫩的聲音響起:“主人,你在她體内看到想看的了嗎?”
“看到了。”蒼邺放下手腕,“她不是燭祁的人。”
還陰差陽錯救了自己一命。
玉貝追問:“那以後你還盯着她嗎?”
“不盯了。”蒼邺化為一縷藍煙消失在花海中。
這女人是一點也不客氣,明明是借,結果耗費他這麼多精力,這回可得叫柳式通好好補補。
……
密林中不知何時燃起了大火,婁弦捂住鼻子,揮開眼前的濃霧。
有不少人從幻境中醒了過來,可又未完全回神,一臉癡呆茫然的模樣。
還有些人不舍幻境中的權貴美夢,又哭又嚎,大叫着這是假的!這是假的!說着一些要回去的話。
火勢蔓延,場面卻失控起來。
幾人一言不合扭打在一起,嘴上神神叨叨說個不停。
婁弦撥開這些人,費勁找着唐渡的身影。
方才殺樹妖時強行運力,蒼邺一脫身,婁弦便覺頭重腳輕,一副随時要倒地的模樣,可她依舊沒有找到唐渡的身影。
她強撐着身子,翻遍一具又一具身體,可都不是他。
直到一個聲音響起——
“婁弦。”
世界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周圍的喧嚣都不見了,隻有這一個聲音在回蕩。
婁弦回頭,看見唐渡站在不遠處看她。
周遭火焰燒着,二人在火光中對視。
這不是幻境,是真實的彼此。
唐渡下意識朝前邁出一步,朝婁弦走去。
她的裙角不知何時污了一塊,染了灰漬,嘴角也挂了傷,撐到現在大概很是不易。
“你在找我?”唐渡看着那雙不同往日張揚的眼睛,竟藏着一絲擔憂。
幻境最後崩塌時,他耳邊是萬民哀嚎。
大火燒光了村子所有人,巨蟒發了狂,吞下一個又一個村民,肆無忌憚的虐殺着村子。
他呆滞在原地,怎麼也想不到生性純良的小靈蛇會變成這副模樣。
師父為了保他,甘願被靈蛇吞進肚子,最後同歸于盡,雙雙葬身火海。
後來他無數次從夢魇中驚醒,這才明白那場災難是他一手造成的。
若不是他修行不至,怎會在除妖後将妖毒帶回村子,緻使小靈蛇受激化蟒,害了整個村子,也害了師父。
真是可笑!連身邊的人都護不住,還妄想護天下人。
熊熊大火繼續燒着,唐渡看着地上的屍首血迹,忽然覺着死了也挺好。
他該為整個村子的人陪葬,死的不該是師父和小靈蛇,是他。
那火光似乎更熱烈了些,照亮了他,灼燒着他。
他起了身,搖搖晃晃朝火海中走去。
死了就好,他不該獨活,他怎麼有臉獨活,若不是他将妖毒帶回,這一切又怎會發生。
他不配做一個修士!
噼裡啪啦的燒火聲環繞着他,他一步步邁進,走向應屬于他的結局。
火舌舔舐,就要燒到他的衣角,皮膚感到炙熱。
迷蒙間,忽聽見有人在喊他。
那聲音着急又急切,似在耳邊卻又遙遠。
一雙手搭在他的肩頭,他回頭,身後依舊是一片狼藉。
“臭道士!你在哪兒!”
一聲驚醒,唐渡猛然睜開看。
身上藤蔓已褪去,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圍,那着急的聲音依舊在回響,他起身,一步步順着這聲音尋去,直到那抹靓麗闖進眼裡。
婁弦。
你在找我?
密林濃煙處,一道旋渦打開,拂琵焦急跑進來,待看到婁弦唐渡二人還活着,她險些哭出來:“兩個時辰過了,妖殿司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