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外府的家仆聽到哭聲不敢出來,哭聲幽怨綿長,不知是哪傳來,可唐渡已聽出了方向,那是從湖中傳來的哭聲。
哭聲雖然斷了,可方向不會錯。
婁弦露出贊許的目光,誇道:“不錯嘛,不愧是令妖聞風喪膽的唐道長。”
這話怎聽都不像是誇他的。
唐渡沒有理她,繼續道:“我準備去園子處看看,你先進屋休息吧。”
他回屋将油燈放下,出來時見婁弦還站在門口。
“你怎還不回去?”
婁弦已然朝外走去:“這疑雲還未解開,兩個人也好有個照應,更何況我也想弄清楚這哭聲是怎麼回事。”
婁弦回頭,裹着氅衣催促:“快些,别又等到莫娘出來。”
唐渡凝眸,略微一低頭。
“來了。”
這回他們沒有點燭燈,借着微薄月色走在小徑。
冬日寒風裹挾,夜色無星,二人左右相伴而行。
園中靜悄悄的,月影倒映在湖面,唯有那朵芙蕖婷婷而立。
唐渡盯着湖面,遂蹲下,伸手探到湖池。
水波蕩開,唐渡眉頭微微一蹙。
察覺唐渡表情微變,婁弦追問:“有東西?”
唐渡将手伸了出來,凝神道:“這水,是溫的。”
“溫的?”婁弦詫異,也學着唐渡的樣子将手探了進去。
冬日夜寒,冷風刺骨,手探入湖池卻不覺冰凍,反而是恰到好處的溫适。
漣漪泛泛,婁弦甩了甩被沾濕的手,叉腰站在湖邊。
那朵芙蕖更豔麗了些,宛若女子一曲舞畢,定了姿态。
“我下去看看。”婁弦正要去解衣帶,一旁的唐渡眼疾手快止了她。
他抓着婁弦的手,目光不自然從衣帶處挪開:“你、你注意些。”
哪有姑娘當着男子的面寬衣解帶的。
唐渡僵硬将頭撇開。
婁弦舒爾笑出聲,有意走到他面前調侃:“唐道長,我隻是褪去外衣怕入水繁重,你在想什麼?”
婁弦似笑非笑盯着他,本沒有什麼,再盯下去也該有些什麼了。
唐渡收拾好表情,換了正色:“你在上邊等我,我下去。”
婁弦也不推辭,眼睛順着衣袍盯到某處。
“要我幫忙嗎?”
“替你解衣帶。”
唐渡面色一漲,帶了羞惱之意斥道:“若你是個男子,我定将你踹進這湖裡。”
婁弦聳聳肩,不以為意:“可我是個女子。”
見唐渡臉色有些難看,婁弦點到為止,找了地方坐下:“注意安全啊唐道長,有事喚我。”
唐渡不再多說,脫了外袍襪履潛入水中。
湖水恰宜,溫意裹湧,水中倒也有些舒适,隻是淤泥橫阻,加之天色不明,水裡的視線有些不明朗。
唐渡費力看着四周,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正當他喚出妖幡時,一顆明珠落入水中,照亮了一方天地。
明珠在前,似乎是在替他開路。
困惑之餘,他聽見岸上傳來含糊不清的聲音。
“唐道長,仙台海明珠可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寶貝,你有福啊。”
婁弦看着湖裡傳來的微弱光芒,心滿意足坐在唐渡脫下的衣袍上。
風光之時有多少人巴結她,送的奇珍異寶不計其數,可最終也隻有這麼顆仙台海明珠留在身邊了。
婁弦一邊感慨,一邊注意着水中的動靜。
有了海明珠的照亮,水下視線變得清晰,唐渡行動也方便起來。
他繼續往前遊着。
細長莖稈立在池水之中,自湖面相接而下,孤傲而又優雅,淤泥擾亂,模糊了視線,唐渡凝滞在湖底,看着根莖處那片漂浮。
這是那芙蕖的根底?
海明珠發着淡光,看不太清,唐渡朝前遊近了些,芙蕖根底越發清晰,
這是……
瞳孔怔然放大,似發現了驚天秘密,湖水險些倒灌進嘴裡。
唐渡急速往上遊露出水面。
聽見湖面響動,婁弦快速站起,見唐渡一臉驚愕的模樣上岸:“你看到什麼了?”
“……”
卯時,天還未亮,屋内點着燭燈。
唐渡婁弦一夜未睡,直到天邊泛藍,府中陸陸續續有響動傳來。
婢女忙碌,端着衣物盆面朝主任卧房走去。
盧笙捂着發疼的腦袋,一副疲倦模樣。
莫娘替盧笙穿上衣物,揉着他的太陽穴問:“夫君又夢見她了?”
盧笙閉目,緩緩歎了口氣。
這夢,比先前更深了。
周圍不再是虛景,反而越來越真實。
那女子就站在員外府的花園,背對着他,隻是周圍的環境并不清晰,模模糊糊的,像被蒙上了一層水。
盧笙不願回想,一想起那個夢境,便覺腦袋犯疼。
洗漱畢,夫婦二人準備去前院用早膳,唐渡和婁弦已在等候。
“婁姑娘唐道長,昨夜睡的可好?”盧笙坐下随口問道。
婁弦掃了眼莫娘,見她垂眸坐到盧笙旁邊,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婁弦輕笑一聲,反問:“盧員外昨夜睡的可好?”
盧笙搖搖頭,一臉疲态,将昨夜的夢說出來。
“昨夜的夢實在真實,我都有些分辨不清虛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