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他恐懼的是，在這個懷抱裡，他竟恍惚找回了二十萬年前的安全感——
仿佛他們還是一魂雙生的存在，從未有過背叛與傷害。
不對······我恨你······
這個念頭在腦海不斷的翻湧，現實裡，他卻更用力地抱緊了路西菲爾，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後的浮木。
矛盾的浪潮幾乎要将他撕成兩半。一半叫嚣着複仇，一半貪戀着溫暖。
“我······”他的聲音哽在喉嚨裡，眼淚順着臉頰滑落，無意識的全部蹭在了路西菲爾的衣服上。
路西菲爾似乎看透了他的掙紮，天使長歎息着将吻落在他的眉心，然後是鼻尖，最後停留在顫抖的唇上。
這個不帶情欲的吻卻讓伊塞亞的心髒疼得抽搐，某種酸澀的情緒在胸腔膨脹。
“不用現在回答我。”路西菲爾抵着他的額頭，“我們可以慢慢來，從約會開始。”
伊塞亞怔住了。
這個詞從路西菲爾口中說出來是如此的違和，卻又莫名讓人心動。
約會——
這個用來形容那些天堂普通情侶的詞，也會出現在路西菲爾的身上嗎？
太虛幻了，就算讓伊塞亞親手給自己設計一個夢境，他也不敢如此這般奢望。
像是感應到他的不安，路西菲爾收緊手臂，将他完全擁入懷中。伊塞亞的臉頰貼在對方的胸膛上，聽到那裡傳來穩健的心跳聲。
這個擁抱太過溫暖，溫暖得讓他暫時忘記了所有猜疑，隻想沉溺其中。
“給我個機會。”路西菲爾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甚至帶着罕見的懇求意味，“讓我證明給你看。”
伊塞亞的整個身體都在顫抖，他在路西菲爾的懷裡，卻依舊無法讓他有足夠的安全感。
“好。”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見自己說，聲音輕得幾乎一陣風就能吹散，“但我需要一點時間冷靜。”
路西菲爾的身體明顯僵了一瞬，随即緩緩松開懷抱。月光下，他的風青色眼眸依舊是那般深邃，卻帶着伊塞亞從未見過的柔軟。
“我等你。”最終，路西菲爾隻是輕輕吻了吻他的發頂。
“我等着你來找我。”
伊塞亞獨自坐在亭中，天使的臉上全都是茫然，目光怔怔的望着虛空中的某一點。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一個戲谑的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
伊塞亞渾身一僵，這個聲音——
他猛地轉身，瞳孔驟然收縮。
蘭斯卡懶洋洋的靠在亭柱上，銀灰色的短發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黑色眼眸中跳動着熟悉的玩味。血族依舊穿着那身标志性的暗紅色禮服，領口的銀質胸針閃着寒光。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站的位置正好是路西菲爾方才離開的方向。
“你——”伊塞亞隻覺得自己的喉嚨幹到連吞咽口水都感到困難，“你怎麼會在這裡？”
地獄和紅海蘭斯卡來去自由就算了，天堂之門可是有天使軍團的重兵把守，蘭斯卡到底是怎麼混進來的？
就算能混進天堂，蘭斯卡到底是有多不怕死，敢跑進晨星宮？
原本蘭斯卡來天堂的事情瑪格麗特給他傳過信，奈何這段時間創世慶典，聖浮裡亞的光明力量濃度上升了幾個等級，攜帶黑暗力量的傳音根本沒進來就自動銷毀了。
“想你了啊，小玫瑰。”蘭斯卡歪着頭，銀灰色的發絲滑落額前，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澤。他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黑色眼眸卻深不見底，“你不來紅海，我隻好來找你了。”
伊塞亞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你是不是嫌活得太長？”他壓低聲音，吼道，“這裡是晨星宮！路西菲爾的領地！”
蘭斯卡輕笑一聲，湊過來，一隻手搭在伊塞亞的肩膀上，把玩着一縷天使的發絲。
“怕什麼，”他懶洋洋的說，“我又不是第一次來了。”
這句話讓伊塞亞的後背竄上一股寒意。他死死盯着蘭斯卡，試圖從那張玩世不恭的臉上找出破綻。
但血族隻是悠閑地靠在柱子上，仿佛這裡不是天堂最危險的禁地，而是自家的後花園。
“剛才的對話，我可都聽見了。”蘭斯卡臉上依舊帶着笑，眼底卻是一片冰寒，“你對路西菲爾動心了？”
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胡說什麼。”他冷聲道，目光卻避開了蘭斯卡的視線。
蘭斯卡像是發現獵物的野獸般眯起眼睛。血族緩步向前，暗紅色的禮服在月光下如同幹涸的血迹。
“小玫瑰，你撒謊的樣子還是這麼可愛。”他輕聲說，“不過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不要在我面前撒謊？”
“我沒撒謊。”他盯着蘭斯卡，唇角挂起一個諷刺的笑容，“你覺得我會喜歡路西菲爾？”
“哦？”
蘭斯卡不依不饒的逼近，黑色眼眸中翻湧着伊塞亞讀不懂的情緒，“那你為什麼讓他抱你？為什麼讓他吻你？”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乎壓低的怒吼，“為什麼說愛他？”
“等待愛情——”蘭斯卡突然笑了笑，“别說你不知道德克薩斯是代表了什麼。”
“他在你眼裡，是你一直苦苦等待的愛情？”
伊塞亞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蘭斯卡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事實，可他無法解釋自己矛盾的心情——
對路西菲爾的恨意與眷戀如同兩條毒蛇，日夜撕咬着他的靈魂。
蘭斯卡不知道答案，他自己又何嘗知道？
沉默在一天使一血族之間蔓延。
“最後一個問題。”蘭斯卡突然開口，“如果讓你在我和路西菲爾之間選，你會選誰？”
伊塞亞一愣，粉色眼眸中閃過一絲決絕，“你。”
這個答案脫口而出，快得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後悔這麼說。
蘭斯卡似乎也對這個答案感到驚訝，他看着伊塞亞，随即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
“小玫瑰，我剛剛才說過，别對我撒謊。”
“我沒有。”伊塞亞向前一步，淺淡的光線照在他的側臉上，“如果非要選擇，我會選紅海，選蛾摩拉，選——”他頓了頓，“選你。”
血族的表情凝固了。那雙黑色的眼眸中翻湧着複雜的情緒，他伸手想要觸碰伊塞亞的臉頰，卻在半空中停住，最終隻是輕輕整理了下天使有些淩亂的衣領。
“那我就再相信你一次。”蘭斯卡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他看着那張他無比熟悉，卻已經有些不一樣的面容，最後說。
“晚安，小玫瑰。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