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路西菲爾知不知道米迦勒的心思,都不會改變他們之間即将迎來的結局。
他看見米迦勒說這話時嘴角浮現出一抹苦澀的微笑,那雙總是明亮的藍眼睛此刻蒙着一層水霧,倒映着搖曳的燭光,像是即将熄滅的星辰。
拉格裡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原來在那麼早的時候,在那個所有天使都還天真無邪的年代,米迦勒的心就已經······
他不敢再想下去,隻覺得胸口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每一次呼吸都帶着細密的疼痛。
或許——
米迦勒尚未看清自己的心,路西菲爾對此更是一無所知,在二十萬年前,已經是“米迦勒”和路西菲爾最好的結局了。
拉格裡睜開眼睛的時候,隻覺得臉上濕漉漉的。
風天使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才反應過來,那是滿手的眼淚。
“······”
拉格裡站在洗漱台前,冰冷的水流沖刷着他的手。鏡子裡的天使雙眼紅腫,淺金色的發絲淩亂地貼在額前,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不堪。他用力閉了閉眼,試圖将夢中那個紅發天使的身影從腦海中驅逐出去,卻發現越是抗拒,記憶就越是鮮明——
米迦勒含淚的藍眼睛,顫抖的指尖,還有那句關于路西菲爾的低語。
通訊工具在床頭閃爍着微弱的光芒,顯示着醫療部仍未回複他的請假申請。拉格裡歎了口氣,用毛巾擦幹臉上的水珠。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态根本不适合工作,但更清楚醫療部最近人手緊缺,達吉雅一個天使根本忙不過來。
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房間,拉格裡彎下腰,機械地系好自己長靴上面的系帶。
長靴的皮面上還殘留着一塊深棕色的藥漬。明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細節,卻不知為何讓他鼻尖一酸。
仿佛連這個小地方都在提醒他,無論夢境多麼真實,現實中的伊塞亞永遠隻會用那雙他永遠看不懂神色的眼睛看着他,而不會像夢裡的米迦勒那樣,親昵地牽起他的手。
聖浮裡亞的街道上到處都有或飛或走的天使,拉格裡低着頭快步走着,生怕遇見熟人。轉過拐角時,他卻還是不小心撞到了某個天使。
“對不起,我——”拉格裡道歉的話戛然而止。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達吉雅。女天使的眼睛裡寫滿擔憂,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但是很識趣的沒有提他紅腫的眼睛,“怎麼?你生病了嗎?”
拉格裡胡亂的點點頭,“我請假的消息沒天使回複。”
“今早醫療部高層都被梅丹佐殿下緊急召去鈴蘭宮了,醫療部現在沒有幾個天使。”達吉雅說。
拉格裡卻驟然臉色煞白。梅丹佐殿下,鈴蘭宮——雖然他不敢保證,但拉格裡也清楚,能夠讓現在的梅丹佐大動幹戈把整個醫療部大部分天使都叫過去,也隻有可能是那位出事了。
他猛地抓住達吉雅的手腕,“什麼時候的事?”
“就,就在半個時辰前。”達吉雅被他突如其來的反應吓了一跳,“拉格裡?你怎麼——”
話音未落,拉格裡已經展開羽翼,五對潔白的翅膀在陽光下猛地張開。她隻來得及看見一道淡金色的殘影掠過天空,轉眼間就消失在鈴蘭宮的方向。
鈴蘭宮的白色薔薇在晨風中搖曳着,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花香,卻掩蓋不住那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拉格裡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落在宮殿前庭,翅膀都來不及收好就沖向内殿。
“站住!”守衛的天使剛要阻攔,内殿的大門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打開。梅丹佐的副官尚達奉快步走出,差點與拉格裡撞個滿懷。
“拉格裡?”尚達奉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詫異,随即又了然地暗了下去。他伸手扶住氣喘籲籲的風天使,“你來得正好。”
“伊塞亞呢?”拉格裡直接打斷他,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他是不是受傷了?”
“從紅海回來了,”尚達奉點點頭,副官白色的制服上還沾着幾處暗色的痕迹,“受了些傷。”
這句話像一柄重錘砸在拉格裡胸口。
他眼前飛速的閃過夢中米迦勒那雙含淚的藍眼睛,又與現實裡伊塞亞那雙總是帶着戒備的粉紅色眼眸重疊。
身體先于思考行動起來,他一把推開尚達奉就要往内殿沖。
“等等!”尚達奉急忙攔住他,“殿下正在裡面給伊塞亞大人換藥!”
“讓他進來。”内殿深處傳來梅丹佐的聲音,帶着不容抗拒的威嚴。
尚達奉歎了口氣,這才側身讓開道路。拉格裡這才注意到副官手裡捧着一個銀盤,上面堆滿了染血的紗布。那些刺目的紅色讓他的胃部一陣絞痛。
殿門在身後緩緩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