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琦，你說一下這道題的答案是什麼？”講台上的陸老師不知什麼時候起便盯上了跑神的他，一個突如其來的提問打斷了他所有關于柳宸的猜想。
李琦猛地一擡頭，磨磨蹭蹭地站了起來，故意把手裡的筆裝作不小心掉在了桌上又撿起來，再磨蹭着從桌上拿起試卷，裝作思考的樣子。
講到哪兒了啊？哪道題啊？
李琦拼命用腦電波向柳宸發出信号，他是真的不知道老師在說什麼東西啊。
他用餘光瞟了瞟同桌的試卷，柳宸仍是盯着地理書在看着什麼，左手卻赫然指着填空題第三題的位置。看到這一幕，李琦的底氣足了不少，自信地擡起頭說出了答案。
“好，你坐下吧，”陸老師瞪了他一眼，“别神遊了啊。”
李琦悻悻地重新坐回了位置上，用極小的聲音沖旁邊的女孩說了聲：“謝了啊。”
柳宸還是沒理他。
這人今天怎麼不說話啊？
算了，惹不起惹不起，我還是好好聽課吧，别一會兒又拿我開刀。
李琦這邊的煎熬倒是完了，一會兒上課隻要注意一點，至少還能相安無事，柳宸可是一時半會兒沒法逃出自己給自己設下的這個圈套了。
傷口變得越來越疼，柳宸暫時從地理書的世界裡脫離了出來。
等一會兒下了課去跟班主任請假嗎？那一會兒的課怎麼辦呢？耽誤課不太好吧。
今天下午好像沒幾節重要的課，反正一會兒就放學了，要不忍忍吧，忍忍就過去了。
她試着張了張嘴，完了，好像已經感受不到上嘴唇的存在了，完了完了，我要破相了。
诶，我為什麼剛剛非要趕來學校，直接轉頭回家會好一點吧！
啊啊啊啊我當時為什麼不直接回家？！
算了，直接回家少不了一頓批，肯定又要怪我，好好地作什麼妖。
來都來了，就這樣吧，反正已經忍了快一節課了，再多忍三節課不就結了。
加油，堅持就是勝利。
加什麼油，疼死了，這油要加你自己一邊兒加去。
“好，那我們這次的試卷就算是講完了啊。”陸老師低頭看了眼黑闆上方的時鐘，一節課就要結束了，時間剛剛好，“最後我再稍微說一下這次總體的成績啊。”
“具體的就不多說了，這次整個年級的地理成績都不太高，大家就覺得難也正常，不必過多糾結成績這個事兒。
“這是大家第一次接觸地理學科，也是升入初中第一次參加比較正規的考試，有什麼不适應的地方啊，有什麼沒有複習到位的地方啊，都是正常的。
“這節課講的東西做好查漏補缺，下次考試的時候已經犯過的錯誤不會再犯，咱們這次考試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當然，考得好的同學也是很值得表揚的啊，像這次你們班的柳宸，她不就考了咱們年級唯一的一個滿分嗎。”
陸老師說着話，臉上露出無法抑制的開心。
一直到後來，柳宸有機會去做教學實習，才真正明白陸老師這時純粹的喜悅。
先不說教出這樣一個學生，在辦公室裡被多少其他的老師羨慕，甚至會得到年級長的表揚，就隻談成就感這一方面，都足夠一個老師開心好一陣兒了，這大概也是很多老師會偏愛成績好的學生的原因吧。
對于一個老師來說，沒有什麼比看見自己的學生真正掌握了知識，并且肉眼可見地取得了好成績更開心的了，真的，這比自己得了個什麼教學教研比賽的獎項開心得要多得多。
感覺自己這段時間做夢都能笑醒。
但是對于現在的柳宸來說，她還并不太适應現在這種充斥着“贊揚”的環境。
所以，當這句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齊唰唰地看向她時，她感覺自己的臉一下子燒得通紅，腦袋嗡地一聲，就這麼被定住了。
她擡頭朝着老師的方向笑了一下，用胳膊擋着點前方的視線，一挪一挪地把左半邊的卷子悄悄地蓋住了右半邊已經不知道翻到了哪一頁的地理書。
柳宸張了張嘴，想回應，卻回應不了。
一個事實突然将她驚醒，比上課開小差更嚴重的，好像是另一件事。
本來隻想低調地混過去這幾節課的，這下完了，全班都看到她正戴着口罩上課了，他們要是下課過來問我，可怎麼回答啊？
“我剛剛上課就想問你了，你上着課幹嗎帶着個口罩啊，還是個黑色的，我剛剛上課的時候老想往你那邊看。”陸老師友善地跟柳宸開着玩笑，卻沒想到，這句話硬生生地把柳宸隐藏的擔憂徹底搬到了明面上。
更糟了。
剛剛可能距離遠的幾個人還不知道，這話一出，全班都知道了，甚至都好奇地探着頭朝這邊看了過來。
柳宸覺得自己現在活像個關在動物園裡的猴子。
她徹底僵住了，渾身冒起了一陣冷汗，張張嘴想回應，還是老樣子，是真說不出來話。
這會兒還有個一分鐘左右下課的樣子，整個教室裡充斥着低低地讨論聲，有的是在讨論柳宸，有的其實已經開始商量，一會兒下課能不能第一時間沖到小賣部買個什麼了。
柳宸轉頭看了眼同桌李琦，他正興沖沖地跟後桌說着什麼，好像是放學後要抓緊時間打會兒籃球，又好像是等會兒下課去找隔壁班的誰誰誰，絲毫沒有要幫她說句話的意思。
拜托，我剛上課幫了你诶，怎麼，這氣氛都已經這樣了，沒有想幫我個忙的意思嗎？
她轉過頭，重新看向黑闆，說真的，頗有些視死如歸，想朝着老師打手語的沖動。
“她今天身體不太舒服，”坐在第一排的班長王芮開口解圍，“應該也不是故意的。”
“哦，這樣啊，我說呢，”陸老師笑着看向說話的王芮，回答完又重新轉向柳宸這邊，“不過，你的黑色口罩還挺紮眼的，挺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