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宸……”細膩輕柔的女聲打破了柳宸大腦中長時間的靜默,“柳宸……”
“啊?”正看着窗外愣神的柳宸猛然驚醒,轉向聲音的來源,“诶,怎麼了?”
聲音的主人看柳宸這幅呆呆地、像是大夢初醒的樣子,忍不住笑着打趣道:“窗外有什麼那麼好看?怎麼感覺你的魂兒都快被吸走了?”
“哈哈,”柳宸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随即又恢複了嚴肅的神情,“沒有,我就是想起好多事,想着想着就不知道想到哪裡去了。”
“想到什麼了?”對面的聲音問道。
柳宸又看了一眼窗外,試圖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
也是在這個時候,她才真正注意到窗外的景色。
一些低矮的樹木和遠處幾乎看不清楚形狀的小房子,好像就隻有左前方不時飛馳而過的高鐵線路還算有點生氣,這麼一細看,窗外确實沒什麼意思。
“好多事,”她舒了口氣,重新轉回了頭,“就是過去發生的事、過去的想法、現在的想法,還有一堆腦子裡蹦出來的莫名其妙的碎碎念,挺無聊的。”
“我好像就讓你在屋裡等了我十幾分鐘的樣子诶。”對面的聲音笑道。
“沒有,想的事情也沒有特别多了,”柳宸似乎并沒有開玩笑打趣的興緻,硬生生地扯了扯嘴角,接着說,“我跟你說過的,我一個人待着的時候就容易瞎想,有關聯的、沒關聯的,像一團漿糊,想着想着就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此時的柳宸正坐在這間小屋的一個小沙發上,對面的小沙發上則是一位與柳宸年紀相仿、也許比柳宸要稍微年長一點的年輕女性。
兩個人這麼面對面坐着,竟然有一種既矛盾又和諧的既視感。
為什麼這麼說呢?
兩相對比。
柳宸穿着休閑,像是剛從外面閑逛、散步回來。開着暖氣的屋子裡,沒了外面那層厚厚的黑色羽絨服,整個人被身上有些寬松的衣服襯得瘦削了許多。
而對面的女性則一身職業裝,寬松小西服和西裝褲,踩着一雙矮跟高跟鞋,臉上一層淡淡的妝容和一直保持着某種模式的微笑。
兩個風格完全不同的人偏偏長相有些相似,乍一看,甚至有點一個人自己在跟自己對話的詭異感。
“行,那我們開始吧。”陸晴見今天的柳宸情緒并不很高,也不再過多寒暄,直接進入了話題。
“好。”柳宸說着話,把自己手邊的窗簾拉了起來。
小小的窗簾并不很遮光,雖然是拉上了,但也隻是把屋内的亮度降低了一點,并不很昏暗。窗簾遮擋下,沒有陽光直射明亮刺眼的環境,倒是營造了一種私密和安全的氛圍。
柳宸和陸晴一人一個小沙發面對面坐着,中間隔着一張小小的桌子。桌子上有兩杯剛剛等待的時候倒好的水和一瓶裝飾用的景觀植物。景觀植物小小的一株,已經從瓶口探了出來,仔細端詳的話,頗有種一花一世界的意味。
整個屋子的牆壁并不是一般的乳白色,有點像那種薄荷綠,但比薄荷綠還要再淡一點。不仔細看的話,甚至都分辨不出有這層淡淡的綠色,但是如果拿一張白紙放在牆上,一定會立馬看到極其清晰的對比,挺神奇的。
小屋的木制小門、門邊擺滿了書的架子,以及一張很常見的辦公桌。
很簡單的一間屋子,看得出,這裡也是剛剛投入使用不久。
“你最近幾天感覺過的怎麼樣?”陸晴說。
“還是老樣子。”柳宸聳了聳肩,似乎對這熟悉到有些無趣的開場白已經麻木了。
陸晴看了看柳宸略微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和到處亂瞟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翹起了二郎腿。
她往前探了探身子,拿起了小桌上自己這邊的水杯抿了一口:“不如我們來聊聊你剛剛看着窗外想到的事吧。”
“剛剛想到的事?”柳宸似乎來了些興緻,注意力被完全吸引到了這句話上,“可我剛剛想的事情亂七八糟的,好像有點邏輯和思緒,但是也有特别多無厘頭的東西。”
“沒關系,你盡管說。”陸晴把水杯重新放回了小桌上,耐心地回答。
柳宸有些驚訝,她并不想談起那些事,總覺得有些事就應該爛在肚子裡,仍舊推辭着:“可是,我感覺那些事好像和我來這裡的目的并沒有什麼關系啊。”
陸晴微笑着回應:“你知道嗎,也許現在困擾你的許多事情就藏在以前那些看似無厘頭的回憶裡。隻是因為某些原因,你下意識地把它忘了或者你覺得你應該把它忘掉、不值得把它當成一種嚴肅的事情來對待而忽略了它。”
柳宸沒有接話。
陸晴接着說:“這種事情越積越多,而你又不知道該怎麼樣處理這些你認為不重要的回憶和感受,你的腦子當然就會充斥着各種雜亂無章的片段。
“想象一下一個一直在接收文件、正常工作卻沒有回收站也沒有整齊的文件夾的電腦,一打開桌面,花裡胡哨的各種文件雜亂地堆在一起的樣子。
“平時這台電腦可能看起來沒出什麼大問題,但是長久的這麼堆下去,必然就會影響到正常的使用,可能某一天不知道哪個點沒走對就崩潰了。
“但這些文件都是沒用的嗎?别忘了,回收站并不存在,你甚至都沒有辦法圖省事直接一鍵删除掉所有亂糟糟的文件。這個時候,你覺得你能做的是什麼呢?”
“什麼?”柳宸問。
“一個個把它打開,重新浏覽一遍,分門别類地歸置好。也許當你做完所有的這些事情之後,你會驚喜的發現,哇,回收站竟然出現了。
“當然,也許還會有更多的文件持續不斷地往桌面上堆,也許有的時候想徹底删除某些事也很難,但是現在,這台電腦已經可以正常運轉了,那些丢在回收站裡的東西已經影響不到你了。”
柳宸慢慢消化着這番話,似乎在做某種很強烈的心理鬥争。
“來,跟我說說吧,”陸晴微笑着鼓勵柳宸,見她的表情似乎有些松動,溫和地提問,“比如,你說你想到了很多過去的事,是什麼時候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