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
随着溫淮言走近,他屬于人的特征明顯的撞入值班太監眼裡,影子也在燈光下拉長,太監如夢驚醒般吐出一口惡氣,撿起滾落到地上的燈。
他後怕道:“原來你是人啊。”
“我當然是人,”溫淮言警惕四望,“鬼在哪?”
“沒有鬼。”
太監眼睛不停抽搐,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被溫淮言吓到:“是我看錯了。”
“那就好。”
溫淮言提着的心安穩下來。
“反倒是你,大晚上的不睡覺,在這幹什麼,”太監眼睛不善的眯起,盯着他指尖上夾着的紙,“這是什麼?”
“哦。”
溫淮言渾然不在意的打開紙。
那上面寫的哪是配方,分明是兩首詩,還是兩首誇贊皇帝豐功偉績的詩,溫淮言清清嗓子:“我這個人最喜歡詩詞歌賦,每晚不出來背兩首,睡不着覺。”
“你不會是想偶遇聖人,靠這個讨好吧?”
太監看清紙上内容,一陣無語。
溫淮言:“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
很明顯,他就是有準備的人。
方子既然在腦子裡,就不會寫在紙上,這隻是他寫來裝模作樣的工具,寫什麼不是寫,溫淮言就順手抄了兩首誇皇帝的詩。
——這不,用上了。
“算你厲害。”
太監無言以對,他是做不來這種事,擺擺手:“快回去吧,已經到了夜禁時間。”
這個時間還在外面遊蕩,被抓到了要受罰,太監沒罰溫淮言不是因為他人好,而是他還記得溫淮言說自己是尚膳監的人。
那是個油水豐厚的好地方。
裡面工作的十有八九有背景,他便睜一隻閉一隻眼當忘了這一回事。
溫淮言:“馬上就回去了。”
事情已經談完,他自然不會在宮裡閑逛。
他走了兩步又返回來,滿臉關切的指着躺在地上的太監:“他沒事嗎?”
“沒事。”
太監探了探鼻息:“就是受驚,吓暈了。”
溫淮言挽起袖子:“用不用我幫忙。”
“不用。”
太監語氣格外沉重:“我想,他大概不太願意見到你。”
溫淮言:“?”
.
鹹福宮,燈火通明。
娴妃靠在小塌上,宮女盡職盡責的給她捏腿,她剛沐浴完,身上帶着淡淡的皂角香,有一搭沒一搭的往臉上塗雪花膏。
“小姐。”
紫鸢帶着一身寒氣走進殿内。
“怎麼樣?”
娴妃把手裡的暖爐塞進紫鸢懷裡,又給她倒了碗熱湯,笑吟吟的瞧着她喝下,不緊不慢的詢問。
紫鸢:“暫時沒談成。”
“錢不夠?”
她擡眸,豪氣的一揮手:“那就繼續砸,本宮最不缺的就是錢,不夠朝父親要便是,我記得……我爹剛得了一筆賞賜。”
“不是錢的問題。”
紫鸢:“是他得罪了人,想來小姐這裡當差,躲一躲禍。”
“得罪了誰。”
娴妃漫不經心的擡起染着蔻丹的手指,在燈火下仔細欣賞。
不夠亮。
“李公公和黎清公公。”
紫鸢道。
“哦……哦?”
娴妃挑眉,輕飄飄道:“行,本宮同意了。”
“小……娘娘。”
紫鸢一闆一眼的勸阻:“請娘娘三思,給些錢财也就罷了,若是兩位公公因此記恨上您,暗地裡對您族親下手,可如何是好。”
娴妃娘娘在後宮,他們動不到。
發難隻能對着娴妃那尚在朝堂上活動的父親去。
雖然發難幾率很低,娴妃娘娘的父親既不是面團做的,也不是七八品小官。
娴妃:“那不正好。”
紫鸢低頭,假裝沒聽見這句話。
“你不用擔心,”娴妃清清嗓子,捏起一顆葡萄放進嘴裡,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語氣敷衍:“本宮自有決斷。”
娴妃表明态度,紫鸢也不再多說。
她本來就是例行公事——遇到對家族不好之事,以她的身份合該勸勸娘娘,至于娘娘聽不聽,那就不是她一個奴婢能決定的。
反正她勸了,盡力了。
紫鸢立刻把這件事抛在腦後。
她皺眉,苦苦的思索:“也不知這兩位公公願不願意放人……宦官的調動在司禮監手上,若是他們不放人,或者用拖字決敷衍小姐你,該怎麼辦呢。”
拖字訣——
官場常用手段,無恥但好用。
什麼?你要調人,行行行,當然可以可以,但是得等一等,等到什麼時候,這可說不準,等到有時間了一定給您辦。
很多事就是這麼拖着拖着,拖沒了。
娴妃低頭塗了塗有些掉色的蔻丹,她嘴角上揚,似笑非笑:“紫鸢,你平日裡是最機靈的,怎麼在這個時候犯傻。”
她根本不需要獲得司禮監的同意,更不需要走他們的程序。
隻需要一句話。
娴妃就能解決這件麻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