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最卑賤微末之人,無人願近,無人願親,人皆唾棄者。”
慕小白拿着手裡的一個小冊,将上面某頁紙上的話一字一字念出來,然後看着眼前被綁在角落的乞兒上下打量。
“看起來倒挺符合的。”慕小白看向慕琉聲,“可是你怎麼就能判斷是‘最’呢?要是世上還有比他更慘的呢?”
“他會是的。”慕琉聲往火柴堆裡添火,回答得非常簡潔。
慕小白奇怪,“你怎麼如此确定?”
“他已經是我們見過的人中最符合的了,是的話最好,如果不是,”
火光照亮了慕琉聲的一半面孔,溫暖明亮,另一半卻隐在黑暗之中,叫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我會叫他是的。”
慕小白騰地一下站起來,“慕聲聲,你在說什麼有病的大魔頭言論?你清醒一點,我們是來給師尊找弟子的,不是來制造人間慘劇的!”
破敗的小廟中一片死寂。
被慕小白打暈綁走的乞兒說不了話,唯二兩個能張口的人彼此對視,一個眼眸沉沉如淵,一個表情震驚複雜。
良久,慕小白一屁股坐到慕琉聲身邊,抿着嘴抓住對方的手臂,動作用力到像要把旁邊的人胳膊直接捏碎一般。
慕琉聲依然沒有反應。
“慕琉聲。”慕小白叫對方的大名,“我知道你是為了師尊的眼睛和身體,可你不能因此行差踏錯,師尊不會願意看到你如此的。”
“我不知道為什麼這段時間你總是怪怪的,一會兒正常,一會兒不正常……可我知道你是慕琉聲,是我師兄。”他抓着慕琉聲的胳膊,一字一句道,“我們是一起對着師尊行的拜師禮,他讓我們守望相助永不背棄,那我就一定會和你一直站在一起。”
“可如果有一天你做了壞事,我也絕不會手軟,我會替師尊清理門戶,然後再到師尊跟前自絕。”
“你聽明白了沒?”他的眼眶都因為情緒激動而泛起了紅色,“慕琉聲,師兄。”
又不知是過了多久。
“隻是開個玩笑,你發什麼神經。”慕琉聲一把拍開慕小白的爪子,語帶嘲諷和不屑,“況且你以為你是什麼身份,輪得到你來替謝江雪清理門戶?”
這恢複正常的語氣讓慕小白瞬間松了口氣。
他多希望剛剛的慕琉聲是真的在開往笑。
但直覺告訴他,不是。
慕小白在心裡暗暗叫苦。
這段時間謝江雪和他們都忙得腳不沾地,他覺得自己不能拿一些似是而非的事去打擾謝江雪,可現在他覺得自己錯了,他應該早點把慕琉聲的不對勁告訴給對方的。
這世上,隻有謝江雪能真正控制住慕琉聲。
慕小白暗暗決定這次回去就跟謝江雪說明情況,因為心中壓着事,所以接下來的時候他就沉默了許多。
慕琉聲本也不是個多話的人,于是深夜中的破廟便隻剩下了柴火燃燒的聲音。
天光大亮。
慕琉聲提着從不遠處小鎮上買回來的包子,将用油紙分出來的單獨一份扔了過去。
剛睡醒的慕小白穩穩接住,然後眼睛裡都泛起了光亮,“謝謝師兄!”
有奶就是師兄,沒事就是慕聲聲。
他的态度正常到仿佛昨晚的那段對話未曾發生過。
慕琉聲也一如往常,隻用眼神瞥了下對方,嘴上懶得回應。
“你們,是誰?”
角落裡的乞兒發出低啞的聲音,嗓子像是被火燒過似的,聽着叫人感覺極其難受。
“為什麼,綁我?”
他說話的語速非常慢,基本就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崩的。
慕小白自覺地承擔起解釋的角色,“我們是玉京書院的,修仙你知道嗎?就是那種在天上踩着劍飛來飛去,一下子就能打到一大片人的那種,我們書院就是學這種法術的。”
“我們路過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你骨骼驚奇,天賦出衆,實在是個修仙的好苗子啊。”他一拍手掌,神情表現得極為激動,“所以就忍不住想帶你回書院,做我們的同門師弟,怎麼樣?是不是很激動,很開心,感覺自己走大運了?”
“……”
慕小白被對方的毫無反應打擊到了。
不過很快他眼睛咕噜一轉,又說道,“不止是修仙,跟着我們你還能天天吃飽飯,有衣服穿,有非常舒服的床鋪和房子睡覺。”
這次對方有反應了,枯草般的頭發縫隙裡露出一對略顯陰沉的雙目,“你們說的是真的?”
似乎是因為調整好了,這次他說話的語氣變得正常許多。
“當然是真的。”慕小白拍着胸脯,“再說你想想你這個樣子,我們能騙你什麼?騙你去嘎腰子嗎?”
“……”對方似乎是想了想,“有可能。”
這次無語的是慕小白了。
慕琉聲的耐心已經差不多了,他直接一劍橫在乞兒的脖子上,語氣冷而沉,“要麼跟我們走,要麼死。”
“……我跟你們走。”
慕小白無奈,“慕聲聲你不要這麼暴力,如果這是我們以後的師弟呢?”
慕琉聲幹脆利落地收劍,“我沒那麼多的時間,給他松綁,現在就啟程回去。”
“行行行,你是師兄你說了算。”慕小白一邊抱怨,一邊給乞兒解開繩子,“對了,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