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松、戲谑,甚至得意洋洋的語調。
迪尤一瞬間就像上了發條的玩具般從地上彈了起來,鑽心的痛楚瞬間席卷全身——見鬼了,之前明明還沒有那麼痛。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空氣中的火星味、泥腥味、臭味,但他來不及去思考這些,他隻知道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猛地從地上蹦跶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前沖,兩條腿不受控地打着擺子,跑出去幾步後踉跄着撲倒在地上。即便如此,哪怕腦子暈乎乎的像喝醉了,迪尤仍然還在用兩隻手撐着身體往前爬。
直到筋疲力盡癱倒在地,那件屬于另一個男人的卡其色風衣早就已經濕透,此時更是沾滿了泥濘與沙礫,下擺大敞着,露出沾滿泥污沙土的兩條長腿,雪白的皮膚被沙礫摩擦出一道道紅痕,真是狼狽至極又可憐兮兮。
一隻被追逐到力竭的小鹿。
約翰·萊德蹲在石頭上,手肘重重抵在兩個膝蓋之間,周身緊繃身體前傾像一隻緊繃的彎弓,他蓄勢待發已久,僅僅一個眨眼,他就像一道影子,裹挾着冷冽的寒風氣勢洶洶撲上去。在千鈞一發之際,他整個人狠狠壓在迪尤身上,膝蓋精準地抵住對方的下腰,鐵鉗般的火熱手掌死死扼住那個纖細的脖頸。迪尤被水浸透的風衣被他的堅硬如鐵的膝蓋頂得緊貼在身上,擠壓間滲出的水珠因為重力順着風衣不斷滴落——這家夥簡直濕透了。
約翰·萊德低頭掃了眼自己的褲腿,僅僅隻是壓了一下就被迪尤身上的水漬暈染出深色的痕迹,他的褲腿也被打濕了。
“啧。”約翰·萊德不耐煩地咂了下舌,黑洞洞的槍口徑直對準迪尤那張漂亮過了頭的臉。他的食指驟然扣動扳機,同時從齒縫間拖長了尾音擠出一聲“砰——”,他開了保險栓,槍口紋絲不動。迪尤的心髒猛地懸到了嗓子眼,在那一瞬間,他幾乎以為自己已經死掉,下意識崩潰哭喊:“No,Please! 我不想死——”
然而,預想中的子彈并沒有射出來。在他怔愣的一刹那,約翰·萊德突然爆發出一陣哈哈大笑,整個人壓在他的身上劇烈震動着。直到這時候,迪尤才發現這個瘋子手裡拿着的是一把已經空膛的手槍。溫熱的眼淚不受控地湧出,順着他閃閃發光的藍眼睛滾落,劃出淚痕,暈濕了身下冰冷的地面。
約翰·萊德在享受折磨他的樂趣。他是确确實實下定決心要殺死迪尤,不讓迪尤影響他的判斷與行為動機。
認清這一點後,看着那雙殘忍的人類雙眸,迪尤心底顫栗不已。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小子。”這家夥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随後用那恐怖的蠻力将迪尤死死按在地上。他歪着頭,用槍托不輕不重地敲了敲迪尤額頭上那塊從紅色變成紫色的腫塊,語氣裡滿是嘲諷與戲谑:“但是,既然你乞求的那麼可愛,說不定我會大發慈悲放你一馬?你知道的,我們之前一起玩的很開心,你捅我一刀,我回敬你一下,跟在談感情似的。”
他越是這麼說,迪尤心裡面就越覺得毛骨悚然。
“求你了,我不想死。”他哭着說,語無倫次地乞求着對方,“我很抱歉之前傷害了你,求你了……”但是約翰·萊德隻是沉吟了一下,掐住他脖子的手連松都沒有松開過,甚至有漸漸用力的趨勢。迪尤急病亂投醫,拼命将臉貼向黑洞洞的槍口,用顫抖的紅唇去摩挲冰冷的槍管,叼着他的槍口和扳機上的手指使勁讨好,小貓一樣輕輕舔舐着上面的皮膚,“我知道,你已經下定決心要殺死我……别這樣,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不管你想要的是什麼,我會完成前面兩次沒做完的工作,求求你了……不要殺我。”
“I will be better to you.”
約翰·萊德漆黑的眼睛微微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