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擦拭幹淨的窗玻璃，在客廳地闆上投下明晃晃的光斑，細小的塵埃在光柱中翻騰。白槿在陽光下眯起眼，翠綠的眼瞳在強光刺激下收縮成一道細線。

他對這個明亮而溫暖的方塊區域展現出顯而易見的好感，甚至想趴下去打個滾，如果不是許諾那雙時刻關注的眼睛讓他略感不自在的話。

上午那場磕磕絆絆、近乎于“對牛彈琴”的教學暫告一段落。許諾看着眼前這個勉強學會了用人類姿勢喝水、吃飯，卻依然會在地闆上追逐光斑、對紙團興趣盎然的少年，深深地歎了口氣。

【很好，成功教會一隻貓……哦不，一個能變成貓的少年，用兩隻腳走路和用勺子吃飯，下一步是不是該教他認字了？想什麼呢，許諾，你現在連他晚上睡哪兒都沒解決呢！】

是的，住所。這是個迫在眉睫的問題。總不能讓他一直睡在客廳沙發上。那沙發是她平時看書、發呆、偶爾打個盹的專屬領地，被一個來曆不明的雄性生物（哪怕他本質可能是隻貓）占據，讓她渾身不自在。

而且，他身上那些時不時冒出來的貓習性，比如用臉蹭沙發扶手，或者試圖用爪子——哦不，現在是手指——去扒拉抱枕的流蘇，都讓她的潔癖和社恐瀕臨爆發。

許諾的目光投向了走廊盡頭那扇緊閉的房門。那是公寓裡除了她的卧室和洗手間之外，唯一一個獨立的房間。原本是她堆放畫材、舊物和一些不常用雜物的儲藏室，面積不大，但勝在獨立、安靜。

【儲藏室……改成貓窩……不，少年窩？聽起來怎麼這麼像在養大型犬科動物。不過，總比讓他睡客廳強。至少，關上門，眼不見為淨……個鬼啊！明明是害怕他半夜突然變回貓然後在我屋裡上蹿下跳或者在我床頭蹦迪吧！】

她站起身，走向那扇門。

白槿立刻警覺地擡起頭，翠綠的眼睛緊緊追随着她的身影，像一隻随時準備撲上去（或者逃跑）的小豹子。

“白槿，過來。”許諾朝他招了招手，語氣盡量平和。

白槿猶豫了一下，還是邁開那雙依舊不太協調的長腿，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離。

許諾打開儲藏室的門。一股混合着紙張、顔料和塵封舊物特有的氣味撲面而來。房間裡堆滿了各種尺寸的畫框、成卷的畫布、顔料管、畫筆，還有一些打包好的舊衣服和書籍。窗戶被厚重的窗簾遮擋，光線昏暗。

【好吧，比我想象的還要亂。這哪裡是儲藏室，簡直是災難現場的考古挖掘點。看來今天有的忙了。為了給一隻來曆不明的貓少年騰窩，我真是……賢良淑德。】

她深吸一口氣，開始動手整理。白槿好奇地跟在她身後，像個小尾巴，對房間裡的一切都充滿了探究的目光。

他會用鼻子去嗅聞顔料管上殘留的氣味，用指尖去觸碰畫布粗糙的紋理，對許諾從箱子裡翻出來的、落滿灰塵的舊毛絨玩具（一隻耳朵掉了的兔子）表現出強烈的興趣，甚至想抱進懷裡。

“那個不行，髒。”許諾眼疾手快地把兔子奪了回來，拍掉上面的灰。白槿不解地看着她，喉嚨裡發出委屈的低嗚。

【還委屈上了！你知道這兔子多少年沒洗澡了嗎？上面說不定都長蘑菇了！貓都是潔癖，你怎麼回事？難道變成人之後連種族天賦都丢了？】

許諾找來吸塵器，開始清理房間的地面和角落。吸塵器啟動時發出的巨大噪音，再次讓白槿瞬間炸毛。

他猛地弓起身子，喉嚨裡發出“哈——”的警告聲，全身的毛發（雖然現在是頭發）都仿佛豎了起來，翠綠的眼瞳縮成針尖，死死地盯着那個發出恐怖聲音的“怪物”，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許諾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反應吓了一跳，差點把吸塵器扔出去。

“别怕别怕！這個……這個是打掃衛生的！不咬人！”她慌忙關掉吸塵器，試圖安撫他。

【祖宗！我的小祖宗！求求你正常一點好不好！吸塵器而已啊！不是什麼異形入侵地球！你這樣我以後還怎麼打掃衛生？難道要我跪在地上用抹布一寸一寸擦嗎？！】

吸塵器安靜下來後，白槿依舊保持着高度警惕的姿态，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放松下來。但他看吸塵器的眼神，依舊充滿了忌憚和不信任，仿佛那是可怕的怪獸。

許諾無奈，隻能先把吸塵器收到一邊，拿起抹布和掃帚，開始進行更原始也更安靜的清潔工作。

白槿則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邊，對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模仿的欲望。許諾擦桌子，他也想拿起抹布有樣學樣；許諾掃地，他就會去抓掃帚柄。他不像是在幫忙，更像是在玩一種新奇的遊戲，或者說，是在确認這個人類的行為模式，以便更好地融入。

“白槿，這個是……你的……房間。”許諾一邊整理，一邊斷斷續續地向他解釋，指着這個小小的空間，“以後，你……睡在這裡。”

白槿似懂非懂地看着她，又看看四周。他對“房間”和“睡覺”這些詞彙有了模糊的概念，因為昨晚許諾也曾指着沙發對他說過類似的話。

他能理解，這個被整理出來的空間，是屬于他的，像貓咪的窩一樣。這個認知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心和……一絲絲的占有欲。

許諾從自己的卧室裡抱來一床幹淨的被褥和枕頭，鋪在角落裡清理出來的一塊空地上。她沒有床架，隻能暫時打個地鋪。

她又從衣櫃裡翻出幾件自己不常穿但還算柔軟的T恤和運動褲，疊好放在枕邊，充當他暫時的換洗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