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姨的敲門聲如同催命的鼓點,一聲緊過一聲,伴随着她略顯焦急的呼喊:“小許啊!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你應我一聲啊!再不開門我可要叫保安了啊!”
許諾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她死死地抱着懷裡這個因為恐懼而不斷發出低沉嘶吼、全身肌肉緊繃得像塊石頭的少年,用盡全身力氣不讓他掙脫或者做出更危險的舉動。
白槿的力量出乎意料的大,與其清瘦的體型完全不符,那是一種源于原始恐懼和野性本能的爆發力。他的指甲(即使在人類形态下)在她手臂上留下了幾道淺淺的紅痕,盡管她知道他并非有意傷害。
【王阿姨!我的親阿姨!求求您别再火上澆油了!您再喊下去,我家這位“主子”怕是真的要把房頂給掀了!保安?保安來了看到這副景象,怕不是直接把我倆打包送精神病院一日遊吧!救命啊!這日子還怎麼過啊!】
“王阿姨!我……我沒事!就是……就是不小心打翻了東西,有點亂,我馬上就好!您别擔心!”
許諾幾乎是吼出這句話的,聲音因為緊張和抱着白槿的用力而有些變調。她希望王阿姨能聽出她話裡的“言外之意”,趕緊離開。
“打翻東西?哎喲,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小心啊!要不要阿姨進來幫你收拾收拾?”王阿姨顯然沒有接收到她的求救信号,反而更加熱情。
【收拾?!您可千萬别!您一進來,我這兒就不是打翻東西那麼簡單了!阿姨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您的人……還是在門外比較安全,對你對我,都好。】
許諾懷裡的白槿,似乎因為許諾剛才那聲略帶安撫意味的(雖然是對王阿姨說的)話語,以及她緊緊抱着自己的動作,那股幾近失控的狂躁稍稍平息了一點。
他不再發出那種令人心悸的野獸般的嘶鳴,而是轉為一種委屈又恐懼的、斷斷續續的嗚咽,身體依然因為後怕而劇烈顫抖着,像一隻在暴風雨中受驚過度的小鳥。
他将臉深深地埋進許諾的頸窩,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皮膚上,帶着濕漉漉的、類似小動物的奶腥氣。
這個下意識的親昵動作,讓許諾的身體瞬間僵硬了一下。他的頭發蹭着她的臉頰,柔軟,微涼,帶着他身上特有的、幹淨又略帶野性的氣息。
如此近的距離,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裡因為恐懼而劇烈跳動的心髒,以及他皮膚傳遞過來的、高于正常人體的溫熱。
“王阿姨,真不用了!我……我就是不小心把顔料弄得到處都是,我自己能收拾!您……您先忙您的,我收拾好了再跟您說!”
許諾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一部分是因為抱着白槿的吃力,另一部分,則是因為他此刻近乎投懷送抱的姿态帶給她的奇異感覺。
“顔料啊?那你可得小心點,别弄到衣服上,不好洗的。行吧,那你自己當心點,有什麼事就喊阿姨啊!”王阿姨的聲音總算是帶上了些許理解,腳步聲似乎也開始向遠處移動。
【阿彌陀佛上帝保佑!總算是把這位熱情過度的菩薩給勸走了!再不走我這老腰都要斷了!】
門外的威脅(在白槿看來)暫時解除,許諾緊繃的神經稍稍松懈下來,才感覺到手臂和大腿因為長時間的緊張用力而酸痛不已。
她懷裡的白槿,在聽到王阿姨的腳步聲遠去後,身體的顫抖也慢慢減弱了,但依舊緊緊地攀附着她,像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他的雙臂不知何時已經環上了許諾的腰,力道之大,幾乎要将她勒得喘不過氣。
他的臉依舊埋在她的頸窩,呼吸急促而溫熱,時不時發出一兩聲像是幼貓索取安撫般的、帶着哭腔的輕哼。
他似乎将許諾當成了唯一的、可以庇護他的安全島。
許諾僵硬地站着,任由他像隻大型樹袋熊一樣挂在自己身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體的每一寸曲線,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感受到他皮膚的溫熱……這種毫無間隙的、大面積的肢體接觸,對她來說是極其陌生的,也是她平日裡極力避免的。她的社恐讓她本能地想要推開,想要逃離這種過于親密的接觸。
然而……
當她手臂的皮膚真切地感受到少年緊繃卻柔軟的肌肉線條,當她頸側的皮膚被他溫熱的呼吸吹拂得有些發癢,當他們身體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相互傳遞……一種久違的、幾乎被她遺忘的奇異感覺,如同涓涓細流,悄無聲息地滲透了她因為皮膚饑渴症而幹涸的心田。
那是一種……被填滿的安穩。
一種在最深沉的孤獨和焦慮中,突然被一個溫暖的、全然信任的生命緊緊擁抱所帶來的、猝不及防的慰藉。
【這……這是什麼情況?我……我居然不覺得難受?甚至……甚至還有點……舒服?許諾你清醒一點!你懷裡抱着的不是什麼毛茸茸的玩偶,也不是可愛的貓咪,這是一個貨真價實的、來曆不明的、剛剛還在炸毛的……少年啊!你這是引狼入室!不對,是引貓入室然後貓變成了狼(或者别的什麼)!】
她的理智在瘋狂拉響警報,但身體的反應卻完全不受控制。常年因為皮膚饑渴症而處于某種微妙的“饑餓”狀态的身體,在此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瞬間的極大滿足。
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那因為緊張和恐懼而一直緊繃的肌肉,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微微放松了下來。手臂的酸痛,似乎也不那麼難以忍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