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槿戒備地看着那個“怪物”吞吐完水流，重新恢複平靜，但眼神中的恐懼和不信任絲毫未減。

他固執地搖了搖頭，又後退了一步，明确地表達了對這個東西的抗拒。

許諾感到一陣絕望。馬桶在他看來顯然是洪水猛獸，根本不可能指望他主動靠近。她環顧四周，試圖尋找替代方案。

角落裡堆放着一些清潔用品，還有一個……她之前買貓糧時湊單送的，一次都沒用過的，嶄新的貓砂盆和一小袋貓砂。

那是她潛意識裡為啵唧準備的，雖然啵唧隻是個賽博寵物，但她總幻想着有一天能真的養一隻貓。現在，啵唧消失了，貓砂盆卻還在。

一個大膽的、近乎荒謬的想法在她腦中閃過。

【不不不，許諾，你不能這麼想！他是人！雖然他以前是貓，但他現在是人！人怎麼能用貓砂盆？！這太離譜了！傳出去我要怎麼做人？！】

但是……看看眼前這個對馬桶避如蛇蠍、卻又明顯憋着某種生理需求的少年，再想想那些可能發生的“慘案”，許諾覺得自己的底線正在以光速後退。

“那個……”她指了指角落裡的貓砂盆，聲音帶着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虛弱，“白槿，你……你認識這個嗎？”

白槿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個淺藍色的塑料盆，裡面鋪着一層灰白色的、細小的顆粒狀物質。這個東西……他似乎在哪裡見過……不，不是見過，而是一種……刻在靈魂深處的熟悉感！

他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那種光芒，比剛才看到陽光還要耀眼！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像乳燕投林一般，哒哒哒地沖向了那個貓砂盆！

他湊近，低頭，用鼻子使勁嗅聞着貓砂的氣味——幹燥的、帶着點礦物氣息的、無比熟悉和安心的味道！

【我看到了什麼？！他的眼睛在放光！他這是……？！不是吧！他真的認識貓砂盆？！而且看起來還很激動的樣子？！】

白槿擡起頭，用那雙閃閃發光的翠綠眼眸看着許諾，喉嚨裡發出一連串急切而欣喜的“喵嗚喵嗚”聲，尾椎骨附近甚至出現了類似貓咪興奮時那種微微的肌肉抽動！

他伸出爪子——不，是手指——輕輕撥弄了一下貓砂，然後毫不猶豫地、以一種極其标準、極其熟練的貓咪姿勢，蹲進了貓砂盆裡！

許諾：“………………………………”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這堪稱魔幻現實主義的一幕，感覺自己的三觀正在被按在地上反複摩擦。一個身高一米七五的白發美少年，穿着她那件印着倉鼠的可愛T恤，此刻正以一種無比自然、無比和諧的姿态，蹲在貓砂盆裡……解決個人問題。

【我……我一定是還沒睡醒。嗯，一定是這樣。這隻是個噩夢，一個關于貓變成了人和人熟練使用貓砂盆的噩夢。等我醒來，一切都會恢複正常的……個鬼啊！這分明就是現實！血淋淋的（并沒有）的現實！我的天！我到底撿了個什麼玩意兒回家啊？！】

幾分鐘後，白槿心滿意足地從貓砂盆裡站了起來。他甚至還像模像樣地用後腿（現在是人類的腿）做出了刨砂掩蓋的動作，雖然因為身體構造不同，動作顯得有些滑稽和徒勞。

他轉過身，一臉輕松愉悅地看向許諾，翠綠的眼眸亮晶晶的，像兩顆被雨水洗過的寶石。他邁着輕快的（雖然依舊不怎麼協調）步伐走到許諾面前，仰起臉，用他那柔軟的白金色頭發，輕輕地蹭了蹭許諾的胳膊，喉嚨裡發出滿足的、如同引擎般轟鳴的呼噜聲。

那神情，那姿态，完完全全就是一隻剛剛解決完生理需求、心情大好、正在向主人邀功求表揚的小貓咪！

許諾感受着胳膊上那柔軟的觸感，聽着耳邊那震耳欲聾（誇張了）的呼噜聲，看着少年臉上那純粹得不含一絲雜質的欣喜和依賴，隻覺得一陣哭笑不得，外加頭痛欲裂。

【我該表揚他嗎？表揚他熟練掌握了貓砂盆的使用技巧？并且姿勢标準、動作優雅、堪稱貓界楷模？還是要批評他？批評他身為一個“人”卻做出這種有辱“人”格的事情？可是……看他現在這麼高興的樣子，我怎麼忍心啊……算了，馬桶什麼的，以後再說吧。至少……至少他沒有随地大小便，已經很給我面子了。】

許諾伸出手，最終還是認命般地，輕輕揉了揉少年那顆毛茸茸的、蹭着她胳膊的腦袋。

“乖……真乖……”她聽見自己用一種哄騙小動物的語氣，幹巴巴地說道。

白槿似乎聽懂了她的表揚，呼噜聲更響亮了，蹭得也更起勁了。他甚至伸出舌頭，在她手背上輕輕舔了一下。濕熱的、帶着細微倒刺的觸感，讓許諾的身體瞬間過電般地酥麻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他舔我了！他居然舔我了！這這這……這是什麼操作？！貓咪表達喜愛的方式也不能随便用在人身上啊喂！而且……為什麼……為什麼我居然覺得……有點……癢癢的……還有點……小刺激？！許諾你沒救了！你真的沒救了！】

許諾紅着臉，觸電般地收回手，看着眼前這個一臉無辜、因為得到表揚（和舔到了主人）而心滿意足的貓少年，心中百感交集。

貓砂盆還是馬桶？這個問題，似乎在白槿對貓砂盆那份深入骨髓的執念面前，暫時得到了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答案。

而她未來的人（貓）生，似乎也注定要在這無盡的“驚喜”與“驚吓”中，雞飛狗跳地繼續下去了。

隻是，當白槿心滿意足地蹭着她，享受着這片刻的親昵與“正确如廁”帶來的輕松時，他那雙清澈的翠綠眼眸深處，一絲極難察覺的、如同數據流般的光芒，再次一閃而過。

那份對貓砂盆的“正确”感知，似乎并不僅僅源于貓的本能，更像是……某種被寫入核心程序的、不可撼動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