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是誰來了,你今日怎麼沒和太後娘娘往宮宴去?”
仁憲太後在後宮中唯一親近的兩名後宮嫔妃,一是當年寵冠後宮的賢妃董鄂氏,另一個則是和她同父同母一同從草原來到深宮的妹妹淑太妃。正如烏尤是仁憲太後身邊的一把手,她的妹妹烏雲也是淑太妃身邊的第一人。今年新宮女的教導事宜,便是由烏雲來負責。
烏雲和姐姐烏尤的關系向來很好,因此對于月晚這個姐姐的得意弟子也多有交涉,此時也并未端起架子責怪對方偷看。
月晚略一福身,嘴角笑意更深了幾分。
“才從那邊出來呢,瞧着還有很久,就跟主子禀了出來躲個懶。”
月晚餘光瞥到月娥時不時往這邊飄過來的小眼神,心下好笑。
宮女入宮後的名冊,作為掌事姑姑的烏雲是會提前看到的,兩人寒暄幾句,烏雲就直接沖着月娥招招手,看着對方啪的一下放下手裡的物件,三步并兩步跑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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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晚跟烏雲打過招呼後,帶着月娥在整個訓導庭逛了一圈。
月娥生的好看,規矩也妥帖,月晚給她介紹一個人,她就笑盈盈的學姐姐的樣子給對方行一個福禮,在訓導庭的宮女太監們就算不認識月晚,也會因着太後身邊的一等宮女身份給幾分薄面。
如此,月晚才算打點完畢,最後跟着月娥去她住處仔仔細細看了兩圈才放下心來。姐妹兩個久别重逢,月晚看着月娥燒起爐子,兩人并排坐着說了好一番話。
等到打更聲響起,各宮宮門快要關閉,月晚才起身準備離開。
月娥可憐巴巴拽住姐姐的袖子,但也明白姐姐不能留下來,也隻能乖乖目送姐姐出門離去。
月晚摸摸對方的頭,承諾會盡快再找時間來看她,月娥這才破涕為笑,這一幕被路過的烏雲瞧個正着。
“剛巧有事要回一趟宮裡,我看你也沒有帶上燈籠,不如結伴同行?”烏雲提着宮燈笑意盈盈。
“借您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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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時分的宮道上,往來的宮女太監行色匆匆,兩人對于時長心中有數,走路也是不緊不慢。
“月娥這丫頭從小被我和父母寵着,一直嬌氣的很。隻是一年不見,似乎穩重了不少。”月晚本事為了在烏雲面前加深一下月娥的形象,但說着說着話語間又帶了些說不出的惆怅,
“月娥這丫頭很有你的風範,小選時可是太皇太後身邊的蘇麻喇姑都對她青眼有加,你也不必太過憂心。”
“蘇麻喇姑?”月晚的心跳狠狠漏了一拍,一時間表情也有些失控。
烏雲擔憂的瞟了一眼對方,知道月晚有些不得太皇太後的喜歡,總是三天兩頭被敲打,但想到這段時間前朝後宮透露出來的風聲,還是決定給對方提個醒。
“是呢,除了月娥,還有幾位容貌姝麗的宮女也很是得蘇麻喇姑的喜歡,聽說太皇太後聽了回禀,打算哪天見一見這幾位呢。”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慈仁宮門口,烏雲仿佛沒有察覺到月晚愈發慘白的臉一般,仍舊溫言恭喜對方:
“能入太皇太後的法眼,成為她老人家身邊的宮女,月娥這丫頭跟你一樣,是有大運道的人。”
月晚當天晚上又做了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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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憲對于月晚突然陷入沉睡一事十分焦急,趁着天蒙蒙亮叫人偷偷去太醫院請醫女過來,但又怕太皇太後得知人生病了不由分說直接丢出去,隻好帶着烏尤仍舊一副興沖沖的樣子出宮亂逛。
已經成為二等宮女的沐卉擔憂不已。
雖然在和烏尤一起安慰主子時說這是月晚的老毛病,但沐卉心裡并不十分肯定,急的在屋内團團轉,祈禱對方在太皇太後派人來之前能夠醒過來。
但紙終究包不住火,太皇太後一向獨裁,認定月晚是個油嘴滑舌的宮女,特地派了蘇麻喇姑将人挪出去。
可慈仁宮上下一派天真純稚,死死攔着太皇太後的人聲稱月晚并未發熱,隻是過于勞累睡不醒,蘇麻喇姑自是不信,卻對于這群單純正義的宮女太監們束手無策,兩方越拖越久甚至有隐隐對立之勢。
蘇麻喇姑本就是趁着仁憲太後與烏尤不在慈仁宮才想速戰速決,眼下見着整個慈仁宮的奴才們一心拖延時間,内心叫糟。她剛剛看到有個小太監趁亂溜出去,想來是去報信了。
面前的形勢對于挪出去一個宮女來說未免有些興師動衆,蘇麻喇姑心下思索,正打算暫時離開之時,被團團護住的耳房門開了。
仍舊是沐卉跟在月晚身後走了出來。
月晚身上的宮女服整整齊齊,因着梳洗匆忙的緣故發髻間并未簪上任何發飾。噩夢驚擾下眉眼間帶着一絲疲憊,似是看出了蘇麻喇姑打道回府的打算,并未向前一步,就站在耳房門前,遙遙向蘇麻喇姑行了一禮。
或許是要感謝對方挑中了自己妹妹呢,月晚低頭掩住臉上冷漠,内心諷刺無比。
她全都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