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與康熙伴駕次數最多的一個是皇後,另一個則是寶璐。前者瞧出了香囊是月晚的手藝,笑而不語,後者則是順水推舟說了月晚一通好話,作為孕婦卻反過來把人開開心心地哄走。
“一句詩就能哄的他這麼開心,看來我倒是不必過于擔憂日後會失寵了。”寶璐緩緩挨回軟榻上,懷孕帶來的多愁善感在她這裡表現為私下裡的暴躁。
玉蕊心下一沉,連忙上前哄道:“皇上酷愛漢學,許是喜歡這首詩……”
“更是喜歡姐姐這個人。”寶璐不耐煩地開口打斷,瞧見玉蕊一臉呆滞的樣子“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放心吧。我不會為了皇上跟姐姐生分的。”寶璐懶懶癱在榻上,左手輕輕撫摸已經滾圓的肚皮,周身的氣質少了幾分淩厲:“姐姐對我的好,我看在眼裡,我隻是恨自己如此不争氣。”
不争氣的愛上帝王,不争氣的為對方寵愛誰而心酸,不争氣的為了對方的注視而傷害自己。
她是不懂那些彎彎繞繞的人情世故,但她能在宮裡活到現在也不是完全依靠他人的庇護。
她的野心是成為那個人的寵妃,就必然要有配得上的實力,保護自己是必須要學會的一課。
通過玉蕊與家裡偷偷聯系上後,寶璐這才知道家裡為她準備的宮女是當初三人中的另外兩個,包衣旗注定是愛新覺羅氏一輩子的家奴,但也正因如此,她在這宮裡也算有了些籌碼。
她的直覺一向很敏銳,所以能夠憑借本能和月晚成為朋友,憑借喜好将玉蕊這一唯一不确定的因素變得忠心,憑借模糊的猜想來驗證帝王的目光能否從皇後移回到自己的身上。
她成功了,卻并不高興。或許是因為知道了子嗣在皇帝心裡比自己更為重要,又或許是因為姐姐的反應實在過于緊張,因為擔憂自己而消瘦了不少,更或許是因為……
她發現自己愛的帝王,其實無比涼薄,不到兩個月便已經對看望她這件事敷衍無比。
愛是能夠被比較出來的。
比起姐姐鑽研醫書的用功、隔日來看的勤快、搜羅吃食的精心,康熙的賞賜實在是太過輕描淡寫。
若非昏過去那日之前,自己便早有所準備,或許自己會不顧姐姐的阻攔,控訴帝王的多情亦無情,然後徹底沉寂在這深宮裡。
“我又為什麼會提前準備這些呢……”寶璐自嘲笑笑,姐姐跟她說孕婦不宜多思,她便暫且再自欺欺人地麻痹自己,一切的一切,都等塵埃落定之後再做打算。
隻可惜平靜的日子沒過多久,宮外便出了一件大事。
赫舍裡皇後的祖父,先帝留給康熙的四位輔政大臣之一索尼,于府中病逝。
彼時正是酷暑難耐,月晚在坤甯宮暖閣與皇後讨論着宮人中暑一事,因為月晚是宮女出身,對于宮人的心理把握更是精準,接連說出的幾條建議都令赫舍裡皇後頗為心動,當即叫她寫下來,以便後續梳理完整,月晚自是無有不應。
康熙便是在這個時候來的坤甯宮。
得知康熙突然來了,赫舍裡皇後很是驚訝,但她與月晚頗有默契,知道對方行事向來很有眼色,因而并未打擾月晚書寫,悄悄跟富察嬷嬷回了正殿。
也正因此,月晚被茶盞碎裂的聲音驚得筆下一抖,擡眼與同樣迷茫的小宮女梅香面面相觑。
然後,二人便同時聽見了赫舍裡皇後的哭聲。
梅香臉色一變,沒想到會經曆這麼一遭,顯然有些手足無措,而月晚則是心下一沉隐隐有些不安,低下頭快速将手稿寫完。
柳香就是在這個時候回到的暖室。
心知對方是來趕客,月晚幹脆利落地收筆停寫:“我這還有幾條沒有寫完,天色不早,便先拿回去,過幾日再給皇後娘娘送來。”
即便已經對月晚的識趣有所了解,但柳香還是升起了不少好感,勉強扯出一絲笑就送對方出宮,臨到了門口,月晚才回過頭,小聲提醒道:“我家中妹妹有時會做噩夢,哭的脫力,母親總是沒有辦法,直到一位赤腳大夫出現,教我母親在妹妹哭的時候遞上一碗碗的鹽水過去,這才教我妹妹好受了不少。”
柳香眼睛一亮,這回笑容明晰了不少,面色真摯道:“奴才記下了,庶妃慢走。”
月晚笑着應下,轉過身和沐卉向着西六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