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裡皇後振作的非常迅速。
前朝赫舍裡家族在吃過帝後定心丸後仍舊隐隐有些躁動不安,而自小被養在祖父索尼膝下,理應與其感情最為深厚的皇後,卻在對方頭七過了之後立即恢複如常,日日處理之前耽擱下的宮務,讓康熙本欲安慰對方的腹稿徹底被哽住。
“皇上怎得今日不太專心,總是擡頭瞧着臣妾?”赫舍裡皇後時不時就能感受到康熙複雜的目光,再對完又一本賬後擡頭,無奈開口道。
“朕在看書呢。”康熙輕咳一聲,完全沒有注意到用來擋臉的《資治通鑒》被自己拿倒了。
“……”赫舍裡皇後歎了口氣,走到軟榻旁,輕輕将書籍從對方手裡拿過,一手執着書脊,一手漫無目的的從頁面邊緣劃來劃去。
“皇上是好奇,臣妾為何看起來不再傷心?”
康熙眨眨眼,沒有接話。
“臣妾自小被養在瑪法和太太膝下,隻是過了頭七便不再傷心了是不可能的。”提及祖父病逝,皇後眼神一黯,但很快便又擡起頭直視康熙。
“但臣妾是皇後,是一國之母,不該因為私情而忘記了自己的職責。”瞧見康熙眼中流露出的贊同,皇後心中嘲諷,面上卻更加真摯堅定:“做好大清的皇後,是瑪法對臣妾的期望,皇上仁慈,能允許臣妾見瑪法最後一面,又給足了臣妾思悼親人的時間,臣妾豈能辜負了您的好心?”
“夫妻本一體。朕很欣慰朕的皇後如此識大體。”康熙說着,伸手将對方拉進懷裡:“皇後最能明白朕的心意。”
帝後二人依偎在軟榻上,任何人來看也隻會覺得這是一幅琴瑟和鳴的美畫。
隻是畫中的女子其實并不舒服,但為這難得的溫情還是選擇将自己的頭顱一低再低,溫順着完全依賴着對方。
而康熙完全沒意識到這些,心中正在自己收攏保皇勢力的清單上打了又一個勾,盤算着下一次應當将哪些人一步步收入囊中。
本應是世界上最親密的夫妻,言行中卻都透露着前朝後宮每一步算計。
赫舍裡皇後輕輕合上雙眼,感受到康熙漸漸變得敷衍的擁抱,主動從軟榻上走了下來。
……
組織宮人避暑一事,在其其格的幫助下,月晚完成的十分出色。
在這之後,凡是宮中大大小小舉辦的宴會,都能看到月晚的身影。
皇後有意栽培,月晚自然不會拒絕,更何況,能允許一個庶妃幾次三番接觸宮務,這證明在皇後的心裡,自己日後的位份不會低到哪兒去。
話雖如此,終究也隻是皇後與月晚之間的默契,故而對于同是庶妃的其他人來說,月晚可謂是吸足了仇恨。
九月初九,重陽宮宴。
“這次宮宴布置得比之前還要精巧,皇後有心了。”其其格打眼一看就知是誰的手筆,但仍舊裝做一無所知的模樣,笑着誇獎皇後。
皇後聞弦歌而知雅意,笑着開口道:“臣妾可不敢冒然領了他人的功勞,這回的重陽宮宴大多是張庶妃在準備,臣妾不過是個把關的。”
“張庶妃做的是不錯,但如果你是個不懂變通的,她就是再有本事也翻不起浪來。”太皇太後冷不丁開口,給一唱一和正在興頭上的婆媳二人吓了一跳。
“皇瑪嬷所言極是。”康熙對于詭異的氣氛一無所覺,順着太皇太後的話轉過頭誇起了皇後:“濟蘭一向端莊大度,知人善任,有這樣的中宮坐陣,是後宮庶妃們的福分。”
赫舍裡皇後連忙扯起嘴角,假裝沒聽懂太皇太後話裡的暗示,一臉感動的看向康熙,其其格亦裝做無事發生,盯着面前一盤點心吃個不停。
太皇太後看見二人的慫樣,輕嗤一聲,目光看向正在關切馬佳庶妃身子的月晚,微微一頓。
“張庶妃。”
突然被太皇太後叫到名字,月晚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擡頭與皇後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才确定不是幻聽。
“嫔妾在。”
月晚的規矩仍舊無可挑剔,絲毫看不出哪裡有嚣張氣焰。
作為後宮妃嫔中第一個接觸到宮務的寵妃,對方實在是低調的可以。
太皇太後在選擇月晚成為最終的侍寝宮女時亦是滿意的。
而對方成為庶妃後的表現有些太合她的心意,孝敬舊主、得寵卻不拈酸吃醋、對皇後恭順極盡妾妃之德……若是正經大選進宮的八旗女子,太皇太後很是樂意擡舉。
可對方不過是包衣三旗的奴才出身,由此一舉一動才會讓人下意識的覺得心機深重。
“這次的宮宴,你做的很好。不過……”太皇太後聽見自己說話後,其其格與皇後不太明顯的抽氣聲,心下好笑。擡眼看去,蹲福在地的張庶妃反而雲淡風輕,瞧着更加穩重。
“不過哀家聽聞你忙着協助皇後處理宮務諸事,總是早出晚歸吃不好飯,可有此事?”
“回太皇太後,隻是偶爾會錯過用膳時辰。皇後娘娘一向寬仁,會在坤甯宮為嫔妾留下飯菜,博爾濟吉特庶妃體貼關懷,亦特許嫔妾可以在啟祥宮小廚房自行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