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太皇太後下旨,内務府總管為着搬宮一事親自跑了一趟啟祥宮。
除了幾位正經主子,任何人想要見到住在東偏殿的月晚,都得先去正殿給薩仁請安。
“楊公公來得不巧,馬佳庶妃産期将近,張庶妃剛被皇後娘娘叫去詢問産房布置一應事宜,今日怕是得好一陣子才能回來。”
薩仁面色如常,端坐在主位上緩緩開口,立在一旁吉雅貼心地給對方翻譯成滿語。
内務府總管楊常貴接過圖雅遞來的茶盞,還未來得及喝上一口,連忙躬身應道:“不妨事,奴才在東偏殿外等等便是。”
“楊公公身為内務府總管,平日裡事多且雜,片刻離不得,想來不會有太多時間等着張庶妃。”
楊常貴心裡打着鼓,不知道對方這是唱的哪一出。即便會些蒙語,卻是沒想到博爾濟吉特庶妃不放人,腦子一時空白,隻得眼巴巴等着吉雅将話翻譯給他聽。
“庶妃言重了,内務府的确諸事繁忙,但主子的事必須好好放在心上,既然今日張庶妃不在啟祥宮,那奴才隔日再來,不打擾庶妃您了。”
“楊公公且慢。太皇太後親自下旨,想必是要趕在入冬前為張庶妃完成搬宮一事。馬佳庶妃這一胎離不得人,張庶妃最近日日跑前跑後,直到宮門下鑰才回啟祥宮,一次兩次倒也罷了,隻是公公你親自跑一趟不容易,也不好白白拖着等下去。”
吉雅事先得了薩仁的授意,将準備好的說辭一通一股腦砸向楊常貴,對方心有所覺,小心翼翼順着問道。
“姑娘的意思是?”
“我們庶妃與張庶妃一向要好,張庶妃忙着沒法顧上遷宮一事,公公不如聽聽我們庶妃的想法?”
“這……”楊常貴兩眼一黑,以為自己将要卷進庶妃之間的争鬥之中。
“公公不必害怕,我們庶妃出身蒙古,對于宮中很多規矩不甚了解,也是真心為張庶妃着想,才有了這般想法。”吉雅仿佛看透了大太監心裡在想什麼,搶先一步堵嘴道:“庶妃今日與公公商量的一應事宜都将記錄在冊送去東偏殿,等張庶妃看過後由她派自己身邊的宮女去内務府給您回話,如何?”
“這……”
“當然,若是公公覺得咱們轉述不清楚話,也可留個小太監等在這裡親自跟張庶妃回禀,這樣,可還有疑慮?”
“……”楊常貴哪裡聽不出對方的暗示,一句‘不懂規矩’直接堵死了他拿宮規提出拒絕的路子,隻得輕輕呼了口氣,賠笑道:“姑娘這是說的哪裡話?庶妃娘娘身邊的宮女自然讓人一百個放心,奴才這就将草稿呈給庶妃。”
“公公請坐。”圖雅笑着給楊常貴搬來一個小圓凳,看見對方無意識咽着口水,笑道:“公公口渴便喝茶,奴才這兒茶水有的是,您說一聲就來添滿。”
“……多謝姑娘。”楊常貴一口氣灌下茶水壓驚,雙手捧着茶盞連忙去接圖雅添茶的動作,心裡隻盼着坐在主位上的博爾濟吉特庶妃早日看完。
等的時間越久,楊常貴心裡反而愈發平靜。最近一段時日他與張庶妃也算有過不少交流,對方深知宮人們的難處,很少将上頭的過錯算在他們這些小人物身上。
如果博爾濟吉特庶妃鐵了心要為難張庶妃,他也隻好搞一次陽奉陰違,等張庶妃正式遷宮後再依照對方的心意慢慢裁換長春宮一應布置。
“楊公公?”吉雅輕輕叫了幾聲,時間長了見對方慢慢變成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心下好笑。
“诶,吉雅姑娘。”楊常貴腦内已經想到将來凄凄慘慘戚戚面對博爾濟吉特庶妃的怒火時應當如何狡辯,此刻乍一聽見有人喚自己,下意識擡頭跟薩仁對上了視線,蓦地打了一個激靈。
薩仁:……?
“楊公公,這些便是我們庶妃的想法,您看看如何?”吉雅輕咳一聲,打斷了楊常貴的腦内小劇場,不動聲色地擋住自家主子的一臉懵然。
“這……”楊常貴腦子有些轉不過來,本以為是自己的标準放到了最低才覺得博爾濟吉特庶妃改的地方還不錯,但通篇看下來沒有一處是在給張庶妃挖坑,有些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可是哪裡不妥?”吉雅回頭瞟了一眼薩仁,見自家主子已經恢複了穩重端莊的模樣,不再擋在二人視線之中。
“回庶妃,這…沒有任何不妥。”甚至于許多地方改的堪稱為點睛之筆,看得出來是真心在為以後要住在這裡的人考慮。隻不過……
“有些布置的規制略微超出了張庶妃的位份?”
“張庶妃本就享着小福晉的份例,略微有些超出不妨事。”
……可這紙上寫的明明是對比大福晉。楊常貴惜命,并沒有将此話說出口。短暫的沉默仿佛讓薩仁擁有了讀心術般,吉雅上前一步,笑着解釋。
“有些布置是我們庶妃要從私庫中為張庶妃添置的,楊公公大可放心。”
楊常貴消息一向靈通,自然知道太皇太後下旨讓張庶妃搬宮這一行為本就有着默許主位的意思,見自己言行早就被博爾濟吉特庶妃與吉雅事先洞察堵了個徹底,也隻得無奈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