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世界仿佛陷入某個緩慢的長鏡頭。
直到很多年以後,伊格裡斯都能清晰地回想起這個目眩神迷的夜晚。
冷調的青年音,口吻懶散,慢條斯理,平淡地像是在談論這天的氣候,落入耳畔時卻像是給畫面加上了一層清冽的霧氣,襯得雄蟲下颚骨的線條愈顯清冷漂亮,漫不經心地看過來時,恍若某種冰涼、硌手的金屬武器。
昂貴、緻命,卻又實在美麗。
他的視線在雄蟲那張冷淡昳麗的臉上停留數秒,意味不明地笑了。
“行啊。“
“您想怎麼玩?”
一如命運。
自此,位于聯邦權利場頂端的兩大高等特權種家族,維洛裡亞與奧威爾宣布聯姻。伴随着一場聞名星海的世紀婚禮,聯邦僅有的S級聖閣下與當世唯一的3S級雌蟲,順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又因為夫夫倆行事風格均太過兇殘,偏愛一緻對外,被頂流權貴圈的特權種們背地裡偷偷送了個稱号——
惡毒夫夫。
當然。
這種複雜的、成年蟲之間的肮髒細節,就不用特地地解釋給當下的雄蟲聽了。
面對雄蟲好奇寶寶似的目光。
伊格裡斯沉吟片刻,決定繪聲繪色地講述一個他現編的故事:“當時你意外遇襲,被反叛軍綁架,我剛好在天環星系執勤,接到上面的任務,奉命和駐紮在天環星系的第三軍團一起去救駕。”
雄蟲稍稍遲疑,不确定地道:“是你救了我?”
伊格裡斯微妙地停頓了一下。
事實上,當他趕到現場的時候,整個星艦上的反叛軍已經被聖閣下的精神震懾放倒了九成九,唯二沒有受到影響的兩位2S級雌蟲,反叛軍的一把手和二把手,也受其蠱惑,險些當場打出狗腦子。
換句話說,就算他當時沒能及時趕到,聯邦視若珍寶的聖閣下也不會因此掉下半根頭發。
是以,伊格裡斯淡定回答,面不改色:“沒錯。”
畢竟反叛軍的星艦都在戰鬥中報廢了大半,應急小型飛行器也被毀了個幹淨,沒有他開過來的星艦,即使是英明神武如聖閣下,也沒有辦法在不借助任何交通工具的情況下,獨自一蟲飛回聯邦。
四舍五入,也算是救命之恩了。
雄蟲揉揉自己的耳根,歪着腦袋,陷入沉思,似乎是在想象那個發生在天環星系某隻星艦上的,驚心動魄的救援故事。
片刻之後,他評價:“還挺浪漫的。”
伊格裡斯輕笑:“我也這麼覺得。”
沒有貴族交際宴會的索然無味,沒有聖地約會申請的循規蹈矩,刺耳的警報、尖叫和炮火的轟鳴之中,兩隻年輕的政治動物彼此對視,結下了一生的盟約。
怎麼不算浪漫呢?
似乎認為他們在某個關鍵的問題上達成了共識,雄蟲愉快地點點頭,也不急着追問其他事了。他就着窩在雌蟲懷裡的姿勢,小小地打了個哈欠,宣布:“我困了。”說完,又拿那雙漂亮的眼睛,默默地盯住對方。
伊格裡斯:“。”
行吧。
他從善如流地松手,将雄蟲完好無損地放回到床上。
不等雄蟲進一步吩咐或催促,議員長先生便識趣地脫下大衣,相當有工具蟲意識地翻身上床,自覺地将雄蟲重新又扒拉回懷裡,最後拉上被子,蓋好,熟練地抱緊。
雄蟲滿意了。
感受着被這具身體所标記過的,屬于雌君的氣息,身處陌生環境的雄蟲終于褪去了些許忐忑,蜷在雌蟲的懷裡,慢慢地睡着了。
伊格裡斯沒有動。
他耐心地等了一個小時,直到懷裡的雄主徹底熟睡,搭在他手腕上的尾勾随着主蟲的失力,自然地滑落下來,伊格裡斯這才動作小心地松開雄蟲,幫對方調整了一個舒服的睡姿,重新蓋好被子,起身離開。
房門無聲打開,又無聲閉合。
半透明的屏幕在他的眼前無聲展開,伊格裡斯一邊快速地浏覽某份電子文件,完成批複,一邊推開病房旁邊隔間的大門,徑直走了進去。
房間裡的物件一應俱全。
簡約的吊燈、色澤華貴的長絨地毯,靠近窗邊的櫻桃木辦公桌上,還點着一隻淡香缭繞的天然熏香。說是用來守夜、臨時休息的隔間,倒不如說是院方為尊貴的議員長單獨準備了一間臨時辦公室。
牆壁中,内嵌入式防竊聽靜音裝置無聲運行着。
既保證了病房與隔間各自的隐私,又确保了病房裡的聖閣下有任何需求,這一邊的議員長都能第一時間察覺知曉。
簡單地批複了幾份文件,伊格裡斯停頓了一下,沉吟片刻,擡手撥下一則通訊。
智腦閃爍一瞬,投影出一道雌蟲的身影。秘書長微微欠身緻意,禮貌問候:“晚上好,議員長先生。”
伊格裡斯微一颔首,直接道:“之前擱置的議案,可以繼續推進了。”
秘書長心頭一跳。
和今天上午,聖閣下與議員長那玩笑似的提案不同。這些所謂被擱置的議案,無一例外,全都是因未能在議會表決中獲得足夠支持票數,導緻相關委員會未再召開專項會議審議其内容,長久地被束之高閣的政策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