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聖閣下放下茶杯,對着杯底陷入沉思。
……他原本是想幹什麼來着?
在諾厄盯着茶杯的目光逐漸不善之前,伊格裡斯及時将話題拉了回來:“雄主,您挑好目标了嗎?”語氣輕快,像是某家餐廳的主廚,熱情洋溢地邀請他的雄主點菜。
似乎隻要諾厄一聲令下,他就會根據他的需求提供不同的菜色。
諾厄眼睫輕顫,避開他的視線。
腦海中卻回想起第二條魚所帶來的那一則,有關他的雌君疑似“背刺”他的情報。
……坦白說,有點不爽。
但也隻是一點點。
說到底,他們隻是政治聯姻。對外默契齊心,對内各憑本事是他們一開始就寫在婚前協議上的東西。易地而處,如果失憶的不是他,而是伊格裡斯,諾厄也會毫不猶豫地做出趁火打劫的行為。
是忌憚。
也是對心腹大患的宿敵應有的尊重。
當然,如果伊格裡斯真的把他當成什麼漂亮花瓶,玩風度、謙讓那一套,諾厄也不會因此覺得受到了侮辱,而是毫不客氣地笑納就是了。
他靜默得太久,似乎将他沉默理解成了遲疑——議員長先生摸着下巴,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提議:“如果實在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選擇,您就選長得最醜、讓您最煩躁、最看不順眼的那一隻蟲好了。”
“這種蟲選,總應該有吧?”
諾厄瞥他,冷漠臉。
有啊。
你。
至于最醜。
他撩起眼皮,目光不着痕迹地掃過雌蟲懶散的面孔。換在其他時候,諾厄或許還能心平氣和、客觀地誇一誇自己失憶前的審美,但現在嘛……聖閣下不無挑剔地想:也就兩隻眼睛,一隻鼻子,一張嘴。
呵。
也不知道失憶之前的自己是不是瞎了眼。
腹诽歸腹诽。
諾厄并不打算在還沒有足夠把握的時候,招惹不該招惹的蟲——尤其是在他已經得知,對方正是他的終極狩獵目标的前提下。
當下也隻是随口敷衍:“還沒想好,我再考慮一下。”
“有需要記得随時找我。”
“好。”
這一句一答得簡略又冷淡,拒蟲千裡之外的意思十分明顯,确定雄主沒什麼需要幫忙的,再看聖閣下臉上明晃晃的趕蟲表情,并不十分想回去上班的議員長隻好歎口氣,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會客廳重新安靜下來。
諾厄揉了揉眉心。
雖然很想讓他這位雌君知道撩撥他的下場——但考慮到正餐最好還是留在開胃菜之後,太早太快對上過于強大的對手不是什麼好事,他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到底還是把某個危險的念頭抛在了腦後。
算了。
稍微再忍耐一下。
他揉了揉眉心,起身走了兩步,在陽台上站定。
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恰好能夠看到不遠處停靠的飛行器,和某位議員長的背影。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注視,伊格裡斯似有所覺地停下腳步,側過頭,對着雄蟲所在的方位,露出一個明晃晃的笑容。
陽光燦爛,毫無陰霾。
“……”
諾厄臉上沒什麼表情,冷淡地将頭轉了回去。
搭在欄杆之上,幹淨修長的指節,卻是默默攥緊。手上稍稍用力,便發出活動筋骨時所特有的、噼裡啪啦的聲音。
啧。
——總覺得心情更不爽了是怎麼回事?
倒是他那位雌君。
對方渾身上下都散發着輕松又愉快的氣場,似乎“雄主意外失憶”這樣的大事,從始至終,都沒能對他造成任何不良影響。
想想也是。
俗話說,升官發财死伴侶——失去記憶,可以任由自己捏圓搓扁的笨蛋雄主,跟死了有什麼區别?一朝重獲自由,政壇再無敵手,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換誰誰不高興?
不爽。
不開心。
諾厄:氣成河豚.jpg
……好想收拾一下伊格裡斯·奧威爾這個狗東西。
他神情恹恹,仰頭靠在沙發座上,盯着頭頂雪白的天花闆,胸口一陣煩悶。
理智告訴他,積攢實力,往後再算賬才是最優解;情緒上卻十分不得勁,很想試着做點什麼——哪怕隻是讓對方的算計落空也好。
忍一時越想越氣。
他幹脆低頭,在心裡算了筆賬:
失憶後醒來的當晚,伊格裡斯設計故意看他笑話,罪不可赦;
未經允許,擅自将自己的精神海與他的精神海融合,罪加一等;
明明承諾了不會再對他動手動腳,卻又倒打一耙,企圖占他便宜,死刑!
死刑!!
怒從心頭起的結果,就是惡向膽邊生。
年輕的聖閣下深呼吸,微笑,隻是那笑容怎麼看,都透着幾分殺氣淩淩的意味:
反正不出意外的話,以對方的個性,接下來肯定還會繼續欺負他……那,他提前反擊一下,給對方添點小麻煩,稍微收點利息,應該也不過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