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别無選擇,隻能放手一搏,鄧家與大爺不仁,就不要怪她不義。
“夫人,您還不知道吧?夫人吃了八年的苦藥,就想給大爺留個孩子。可盼了八年,等了八年,日日成空,直到心如死灰。可夫人您怎麼也想不到,這根本不是夫人的問題,而是大爺,您最敬愛的夫君,不想讓夫人有孩子。”
這突如其來的狀告,讓歸甯一時有些識海空白,呆愣當場。
不等她接話,香冬打開她的梳妝盒,将她平日裡用的胭脂水粉悉數抖落出來,道:“這些都是玉容坊特意為夫人量身定制的上等胭脂,這裡每一盒胭脂膏子裡都摻着一樣讓夫人終生難孕的東西——麝香。”
“每一樣麝香量都不大,不易讓人察覺,可這麼多疊加在一起,日積月累之下,夫人永遠都不可能有孕……”
細細算來,自從七八年前蕭元綽第一次送她玉容坊的東西,她就再也沒用過其他地方的胭脂。
歸甯看着香冬一件件将東西拿出來,臉色蒼白嘴唇顫抖,空落的内心有懷疑,但更多的是不信,“你胡說,空口白牙,我為何要信你?”
自幼青梅竹馬的情分,她想不明白,他有什麼理由要害自己。
而香冬今日就是要徹底打破她的幻想,繼續道:“有一件事情我猜夫人一定不知道,這玉容坊背後真正的東家是太夫人的娘家鄧家。”
“大爺從來不會讓除了他和奴婢之外的第三個人去買胭脂,夫人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不少胭脂都是大爺親自送的,沒有大爺的首肯,誰人有那麼大的膽量做手腳?”
“夫人不妨再仔細想想,夫人這些年為了求子前前後後請了多少郎中,吃了多少苦藥,難道就沒有一人發現嗎?府裡誰有這個能耐讓所有郎中都閉嘴呢?”
句句在理,最後一條更是如天雷炸響,劈得歸甯愣愣地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她靠在床頭,手捂胸口吐息困難,虛脫地癱軟下去。淚如滾珠,從失神的眼中汩汩湧出。一閉眼,便如磅礴的江河,淹沒了整張蒼白的面龐。
許久,才沙啞出聲,質問道:“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等到現在才告訴我,你安的什麼心?”
香冬泣聲道:“鄧家拿小女的命威脅奴婢,奴婢沒有辦法。奴婢知道大爺的秘密,隻要夫人不在了,他一定會殺了奴婢。奴婢做這些都是被逼的。”
擡袖擦了把淚,又哭道:“夫人,蕭家就是想要獨吞宋家的家财,大爺哄騙您這麼久,就是想讓您死後心甘情願地将錢财留給蕭家。還有,奴婢懷疑當年姑太太的死也和大爺脫不了幹系。”
香冬口中的姑太太就是歸甯的母親。
母親就是在她小産養病期間突然病故,那時她正卧床休養,是蕭元綽派人請了大夫,又讓香冬和她的男人過去照看。香冬作為當事人,她的懷疑應該不是空穴來風。
“再有夫人當年小産,也和大爺有關……”
話音未落,一向頗有涵養的歸甯突然抄起一旁的藥碗,憤怒地砸了出去,潑了香冬一裙子的漆黑藥汁。香冬本能地後退兩步,抽噎不停。
孩子是歸甯一生最大的軟肋,悲恨交加之下,涕淚凝噎,當場暈厥過去。
**
兩日後,歸甯身邊的奶媽周嬷嬷帶着一身寒氣從外面匆匆趕回,對着卧床修養的歸甯道:“夫人,老奴悄悄找外面的大夫瞧過了,香冬那小蹄子說的沒錯,是有麝香。”
歸甯自與香冬徹夜長談之後,既沒有發作,也沒有完全相信,而是讓周嬷嬷又去找人驗了一遍。
周嬷嬷見她強忍着不發作,在一旁寬慰道:“有沒有可能是鄧家人私自做的手腳,誘騙香冬這麼做,實際上大爺并不知情?”
“夫人也知道,每一個給您瞧過病的郎中,都去過太夫人的院子。大爺一向孝順,太夫人的話也就是大爺的話,可未必是大爺的心意呀!”
周嬷嬷的話不是沒有道理,香冬說是鄧家人拿孩子威脅她,是不是鄧家也在借蕭元綽做掩護呢?他公務繁忙,哪裡有那麼多心思盯着後院,可是沒有他的授意,誰又會把局做得這麼完美?
歸甯雖在内宅,可伴随着蕭家的起起伏伏沒少經曆風雨,短短兩日間,她就收拾好了情緒,清醒而理智地做着安排:“我有一計,可以試探夫君是否知情。”
**
孤芳院的平靜,卻讓另一方庭院的算計顯得不安。
鄧姨娘對着哥哥不滿道:“哥,你何必要刺激香冬,不怕她什麼都說了?”
鄧睿江好整以暇地轉着手中的青花盞,悠悠道:“傻妹妹,蕭青然的手太幹淨,鄧家的手太髒,若想保住鄧家,就必須讓蕭青然和我們牢牢捆在一條船上。”
鄧姨娘不解,“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