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的反光閃了一下,映射出裴妍雙眸裡的寒影。
“你廢話很多。”
她說的利落,桌台下的手卻不自覺将指甲摳進掌心,痛覺始終趕不上心裡的妒火。
裴妍執黑方,郁索執白方。
基本規則在場的都明白,白棋先行,這算是裴妍身為社長的一種讓步。
她自知經驗水平都在郁索之上,又不會好當着其他社員的面欺負新人,隻能拱手把白方的座位讓出來。這樣一來維系了做社長的面子,也不會落到故意刁難的話柄。
郁索心态比她平和,因此坐的很自在,她放下手将兩條腿側疊在一邊:“開始之前不如我們打個賭吧,這樣裴妍姐也下的有意思一些。”
室外的陽光透過玻璃在地面投射出光影,整齊的窗框劃分出格子,随着時間流逝,格子微弱地向兩人坐着的位置移動。
裴妍死死盯着她的臉,不禁笑了起來:“我還以為好學生都不屑于這些賭啊玩啊的,還是說你那副樣子都是裝的啊?”
郁索微微垂眸,很淺地點了下頭,像在思考裴妍說的話,又像是毫不在意地應付。
她沒有理會,取下中指上的那枚戒指放在桌面,然後在對面的注視下,一寸一寸,推向桌沿的中間。
“這盤棋如果你赢了,這戒指就歸你,當然了......我也會放棄進入棋社的資格。”
“如果我赢了,還請裴妍姐網開一面放我進來。”
裴妍有些煩躁地瞟向銀戒,接着把雙肘慢慢撐在桌面上,離她更近了些。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你赢了要放你進來,關鍵是你就這麼自信自己會赢?還這麼自信我會要你這個不知道從哪搞來的破戒指?”
郁索回道:“我還沒說完呢,我赢了除了會進來,還會告訴裴妍姐一個秘密。”
“關于我這個朋友的。”
“唰”的一聲,白方的兵棋貼着棋盤向前進了一格。
郁索落手迅速,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時,位于另一側的手已經拍向了桌面上的棋種。
按鈕被按下,比賽正式開始。
裴妍還沉浸在她剛剛說的那句話裡,腦子來不及反應,可眼睛已經看向了棋鐘上的計時裝置。
時間已經來到了自己這邊,時限不斷減少。
慌亂之下,她立刻調整好狀态,将黑棋的兵也向前推了一步,随後拍向計時按鈕。
周圍的同學看不懂狀況,隻是感覺節奏很快,來回觀察着兩人的表情。
裴妍趁她開始走棋,控制住怒意再次盯着她,音量壓的很低:“你剛剛說那話什麼意思?威脅我?”
“威脅?明明輸赢你都能撈到好處,怎麼成威脅了?”郁索執白棋的馬進三格,“還是說裴妍姐太貪心了,既要又要啊。”
棋鐘又被拍響,在她的微笑之下。
郁索說完打賭的事根本沒給她思考的時間。赢了,拿走謝斯濑的戒指,輸了,知道謝斯濑的秘密。如果戒指和秘密都想要,那未免太貪心了。
而恰巧裴妍就是這種貪心的人。
黑方的棋子遲遲按兵不動,裴妍眼底的怒意太重,似要把對面撕碎一樣。周圍圍觀的人站的更近了些,不知道她為何停下,紛紛低聲讨論起來。
半晌,裴妍妥協一般再向前進一個兵防禦。
郁索依舊笑着接她這招,兩人終于進入狀态,你來我往迅速交替着落子。裴妍的棋風優雅熟練,除了最開始有些躊躇,到後來慢慢找回節奏。
棋盤上互吞幾個兵後,開始了各自的布局。
裴妍在交手中安靜了些,緩慢開腔:“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讓我弟偷出的圍巾,也不知道你怎麼買通的西決,讓他跟我說沒查到一點關于你的事,總之今天以後,你郁索這個人,過往發生的一切,我都會扒的一幹二淨。”
郁索的指甲輕輕敲着桌面,仿佛根本沒在聽她說話,自顧自下着手裡的棋。
“好啊,期待。”
輕飄飄的一句後,在場的人齊齊看向棋盤中。
黑方已經如數被調動起來,反觀白方落陣的趨勢明顯,棋路堵死,進入了被動狀态。
内行能看出來,勝負已分。
裴妍的笑容逐漸爬上嘴角,她起初對郁索的到來有些緊張,現在看不過是空架子,懂的都是皮毛而已。
她向後靠在椅背上:“你輸了。”
話音落下的同時,白棋被将殺。
後面的兩步完全能預料,白方隻能被迫向前,黑棋直接取勝。
郁索深呼吸一口氣,放下一切似的看了眼棋盤,她撥開額前的劉海兒莞爾一笑:“不愧是帶新法連勝的社長,這技術我确實還差的遠。”
她說完扶案站了起來,指尖按住那枚銀戒,慢慢推到裴妍跟前。
“願賭服輸。”
高挑的身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離席,輕揚的發絲随轉身繞出一個漂亮的弧線。
郁索來去輕松,隻有襯衫領口的布料微微浮動。她沒有絲毫減速地朝門口走去,隻留下背影。一步兩步,教室的門被拉開。
“等一下!”
身後,裴妍猛地站了起來。
郁索轉過頭,玻璃透進來的光影已經全部落在了裴妍身上。午後的日光溫暖有力,在她的外輪廓留下金色的光暈,自己則是在背光的陰影裡。
郁索隻看到一個為愛不顧一切的女生。
裴妍清了清嗓音:“我感覺郁索同學的綜合能力還是有進步空間的,剛剛這盤也很有看點,不如就破格加入我們西洋棋社好了。”
真的不顧一切。
房間裡的其他社員對她突如其來的态度轉變十分不解,又不敢張口問,隻是面面相觑由着事态發展。
郁索聞言轉過身,眼裡泛着微弱的波光。
實際上裴妍隻有這一條路可走:赢了棋盤拿下戒指,然後再當着所有人的面把郁索招進西洋棋社,用來交換秘密。
既做了好人,又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所有。
郁索看着她把那枚戒指戴在手上,漾開笑意:“那就謝謝社長了。”
而她隻需要做足表面功夫。
*
郁索因為面試遲到了半節課,還正好趕上班主任的數學,結果自然是一進班就被眼神殺了無數次。
千禾興緻勃勃地盯着她從班門口一路走到自己旁邊,一直到她坐在位子上,頭都還沒扭過去。
“你去哪了?怎麼去這麼長時間?冰球社過了嗎?”
台上的老師敲了下黑闆,兩人迅速在各自的椅子上正了正。不出幾分鐘,班主任轉過身寫闆書,千禾便又迫不及待地轉頭看她。
郁索單手撐着下巴想了一會兒,側臉安靜好看。
“說來話長......晚上手機聊吧。”
千禾最受不了别人賣關子,聽完她這句差點把髒話脫口而出,最終看了眼老師确定沒轉頭,才又要張嘴說什麼。
一陣風及時從旁邊的窗戶吹進來,帶着冬天的寒意。
郁索有些冷,把窗戶合上後眼神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自己的桌面上。在筆袋旁邊不知何時放了一個青蘋果,顔色飽滿,在木質淺調的課桌上靜靜放着。
“這是誰放的?”她沖着身邊人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