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消息來的太快,又怕消息來的太慢。
時間不動聲色的腳步最終落腳在周五下午四點五十三分零六秒。
溫想雲的手機仍舊放在身邊。一如既往的自習教室,一如既往埋頭的溫想雲,和沉浸學習、等待周末的衆人。
“溫想雲,”老李站在前門門口,招手。
錢苒比溫想雲更快地轉過頭。
溫想雲更是反射性地起身,看着老李的背影消失在門前,還是錢苒推了推溫想雲,指着外面,“老李叫你。”
溫想雲感覺自己的腳恍若千斤重,卻又在擡起的一瞬間輕飄飄的仿佛踩在雲端。
溫想雲看到站在會議室門口的人,老周端着保溫杯站在一旁。
“進來吧。”
溫想雲一個指令一個動作的行動。
“我們來想了解一下關于趙暮曉的事情”
“…是失蹤…”
“會不會是離家出走啊…”
帶着各種情緒的話語,在風中支離破碎,又斷斷續續的把三言兩語送入溫想雲耳中。
會議室裡背對着自己坐的人在對面人的示意下起身,溫想雲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微不可見的瞬間停頓在溫想雲眼裡不斷放大,一步、兩步、三步,對着站在溫想雲身後的幾人點頭示意,複又擡步離開。
嘭,會議室的門被關上,教室内光亮的唯一來源隻剩下頭頂的燈管,明亮、刺眼。
“你好,刑警支隊副隊長,沈蓦闌。”
“溫想雲。”
仿佛一腳踏進時空。
伏在窗台上的人朝她招了招手。
兩個人影間隔一臂距離,距離好似親密依靠,一個一動不動不知目落何處,一個俯倚而依,各自在做各自的事情,好似泾渭分明。
“梁遣年。”
“嗯。”
“梁遣年。”
“嗯。”
“梁遣年。”
“嗯。”
第一聲的好似從久久未曾開口的唇舌間迸發的喑啞。
第二聲的平淡好似舊人遇見時再普通不過的一句問候。
第三聲的輕渺好似随時會消失在風中。
溫想雲仿佛要把以往遇見時的缺少的每一聲問候,都分厘不差的補上,一句勝過一句的平淡,恍然間梁遣年好像聽見了在話語離開瞬間就被掩飾住的顫抖。
久久沒人說話。
梁遣年不知道溫想雲在想什麼,梁遣年算是案子的知情人,沈蓦闌來了解情況的時候,他破天荒的讓人把他帶上,在遙遙看到溫想雲的一瞬間,不知所以然的心仿佛找到了歸屬。
他刻意的避開人群,站在最遠處,說不出的心緒,沒有緣由得,他就知道,溫想雲會過來。
他是讀得法律,又跟着舅舅這麼個刑事律師半年多,梁遣年接觸的刑事案件隻多不少,說沒有良心也好、說冷血也罷,再嚴重點的案子梁遣年都見過,那些或是悲痛萬分或是憎惡至極各式各樣的親屬的場面也都應對過。
此刻在梁遣年看來都隻是再清晰不過的數據、法條的具象表示的東西,卻不在隻是簡單的一概而過。
不知道她的臉上會是什麼表情,是不是在想和自己的朋友在一起的時的點點滴滴;還是在懊惱自己沒能在還事故發生前發現蛛絲馬迹;是不是在悲傷中已經流下眼淚。從她站定的那刻開始,梁遣年的注意力已經不知不覺全部放在了上面,看着她拿出手機,又看着她放下手機,直直的望着前面,一動不動,仿佛入定般。
會議室裡不知道進行了多少次的對話結束了,沈蓦闌一個手勢,梁遣年就明白了。
就在梁遣年認為自己不會再聽到回複的時候,溫想雲轉過了頭。
“啪”,樓道的燈光應時亮起,沒有想象中的淚痕,梁遣年看見了她再平淡不過的神情,微抿向下微拉的唇角,高三生标配的疲乏,一陣風吹過,鬓角吹得發絲拂過臉頰又回到原位。那雙平視自己的眼睛冷漠深邃。
然後在梁遣年左側站了許久的人,才終于在唯一的轉頭的動作後,沒有一句問好或道别的話,越過自己離開,直到身影消失在某間教室的門口。
罕見的安靜的教室,聽着講台上一左一右老周、老李講話,關緊門,再三囑咐,候之南也老老實實的待着,和李晝,兩人的視線不時在前側和右側悄悄流轉。
梁遣年跟着溫想雲的步伐,看着被一群學生被揣着保溫杯的老頭哄到教室然後嚴嚴實實關上門,久久不回神。
再三囑咐過後的兩位老教師,又在短短幾分鐘内結束話頭,看着學生收拾好試卷,不容許放慢腳步的被督促着離開教室。
候之南顯然沒有應對這樣的錢苒的經驗,老李一聲令下,想也不想就挪着腳走到錢苒的桌邊,然後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隻是呆愣愣站在一旁。
對着錢苒幾次欲言又止,最後被再度回到教室的老李拎着領子交給站在旁邊心不在焉、眼神遊移的李晝,趕着兩人出了教室。
李重饋看着和失了魂似的毫無反應的溫想雲,一起坐在前面頭都要低到地上的錢苒,再度歎口氣,就看見講台上的老周沖自己搖搖頭。
教室的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老李還是正色開口,“溫想雲、錢苒。”
“...”
“嗯?”
兩張慘白的小臉轉過來對着自己,不知道是學習折磨下的疲态還是重大消息打擊下的潰敗。錢苒的一雙眼睛紅彤彤的,反複重聲說一句話,兜在其中的眼淚就要頃刻落下。
老李放緩聲音,“該回家了。”
“嗯”,兩個人齊齊點頭,收拾東西,看的一近一遠兩個老師一陣酸澀。
“不要想太多,這邊有老師、警察,好好休息,整理一下,最後兩個多月了,還有高考,前面時間年的功夫不能白費,打起精神來,知道了嗎!”
“嗯,”錢苒的聲音裡已經帶了些哭腔,低着腦袋,使勁點了點頭。
兩個老師看着錢苒低頭偷偷抹眼淚,一邊看也不看的囫囵把桌子上的東西掃到書包裡。
而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的溫想雲,兩個老師看着她有條不紊的從教科書裡、書桌上、試卷夾裡把試卷抽出來,拿上筆記本,放進書包,拉上拉鍊。
得到消息前心神不定的溫想雲像是早已預見過這樣的場景似的,一步一步處理着發生的事情,任誰都看不出什麼大的異樣。
“你們自己能回家?我和老李給你們送回去。”
“謝謝老師,我在學校門口坐公交,可以直達,”一陣喑啞後複又清亮的話。
溫想雲又看向前面低着頭的錢苒,“我也不用,我爸在校門口等着我。”
“好好調整心态,這周不用擔心你們的作業”,拍拍兩人的肩膀。
對着那雙顯眼出挑的眼眶,老李又對着錢苒,可以提高音調,緩和兩人的心情,“隻這一次特例,别想着還有下次。”
兩個人走到教室門口,又被老李叫住。
老李闆着臉,語氣嚴肅的警告,“你們私底下别自作主張,亂作為,有什麼線索告訴我或者警察,我會看着你們,要是被我知道了什麼,就不是叫家長、寫檢讨那麼簡單了!”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