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細細親吻過津海市的大街小巷,混沌的空氣瞬間變得幹淨透亮,剛結出花苞的枝頭挂着水珠,要掉不掉。
葉橙打開窗戶,空氣中混合着雨後草木的清香,風緩緩吹過,試圖将這段時間的煩悶與焦慮都吹幹淨。
“考公考研上岸了沒?”
“找到工作了嗎?”
“畢業論文寫咋樣了?”
寝室長靠在椅背上生無可戀地發出奪命三問。
沒上岸、無工作、不咋樣。
實在是沒辦法,不是她不想找工作,而是網投的簡曆都石沉大海了。
跑學校的招聘會都隻得到一句“抱歉哦,目前崗位不需要文科生”的潦草回答。
“橙子!”寝室長的驚叫震跑了窗外的幾隻麻雀。
葉橙吓得左眼皮狠狠一跳,隻見宋金金蹬蹬腿穿上拖鞋湊到窗台把窗戶關上,“别看了别看了,光秃秃的樹杈子有啥好看的?”
樹杈子不好看,但樹杈子上的小鳥可比她們自由多了。葉橙恨不得現在給自己按上倆翅膀,和窗外那群麻雀一起飛。
她忙裡偷閑地瞥了一眼,問:“什麼東西?帥哥微信?”
“是人民币的微信。”宋金金恨鐵不成鋼地舉起手機來回晃,像顆彈來彈去的羽毛球。
“搞男人哪有搞錢重要。”
錢?!
葉橙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仔細說說。”
宋金金急匆匆地劃開家教群的聊天框,語速很快像機關槍突突往外冒:“多虧我眼疾手快搶到了兩個家教名額,一個在咱學校附近小區,另一個有些遠需要坐一小時公交,你想去哪個?”
葉橙認真地替對方考慮,“你不是一坐公交就暈車嗎?我去那個遠的吧。”
這年頭找份工作也太不容易了。
作為雙非師範大學的應屆畢業生,葉橙考研時報名了京北市某所雙一流大學,結果被傳說中最猛的英語一殺得體無完膚、片甲不留。
她還是不甘心,想再拼一把,希望近期的兼職能存夠二戰的儲備金,免得灰頭土臉地回家啃老,被七大姑大八姨的唾沫星子淹死。
很快,學生家長通過了她的好友申請。
微信名是簡單的英文字母“Q”,頭像是一隻緬因貓幼崽,粉鼻頭銀灰色毛發,睨着鏡頭懶散掀開眼皮,露出一小截綠色瞳仁。
葉橙深吸一口氣,比她做求職簡曆還認真,在聊天框裡敲擊:[家長您好!我是葉橙,是在家教群跟您聯系的語文補習老師。]
對方很高冷地丢了個“嗯”字過來。
葉橙繼續詢問:[咱孩子學習具體情況怎麼樣?喜歡什麼樣的授課方式?]
對方回複得速度很慢,像陰暗爬行的蝸牛。
學生家長回:[祁曜,男,十八歲,正在上高三,語文成績不好。喜歡睡覺,讨厭打電話,不喜歡回人消息,也不喜歡……有事最好别找他。]
密密麻麻的字占滿了手機整個屏幕。
葉橙地鐵老人臉看向Q發來的一長串自我介紹,她抽出手機迅速回複:[這位家長不需要發這麼詳細。]
[咱們談談課時費?]
錢才是頭等大事,務必清算,省得惹出沒必要的麻煩。
葉橙下樓去取她的辣椒炒肉外賣,思忖着如何開口,就看到家長問:[正常價格是多少?]
這是任我獅子大開口的意思嗎?
葉橙是個很有業界良心的人,她回複了個保守數字:[一般在80-250元範圍内。]
發完又迅速補了句:[當然您可以根據實際情況調整。]
Q秒回:[那就260吧。]
大氣!
家教多年頭一次碰到這麼大方的家長,葉橙反複觀看白色對話框,興奮得像是吃了一大袋跳跳糖,心肝脾肺腎都在開心冒泡泡。
她夾出小米辣椒,瞬間幹飯都有了動力,邊吃邊打字:[請問您是孩子爸爸還是孩子媽媽?我這邊備注一下。]
沉寂幾分鐘後,Q回複:[……]
[本人。]
本人?稀奇!
葉橙手指頓了頓,直接備注:[熱愛學習·祁曜]
确定好一切事宜後,心好累的葉橙靠在椅背上長籲短歎,眸光淡淡瞥向極具聊縮力的對話框。
葉橙:[咱們是确定一周四節課都補習語文。]
學生祁曜回得簡潔:[嗯。]
葉橙:[那我們明天早上九點補習可以嗎?]
Q:[嗯。]
綠色的長泡泡與白色的短泡泡十分不對稱。
他是隻會發“嗯”的嗯嗯怪嗎?
葉橙輕戳了下小貓頭像,去他朋友圈溜達了一圈,結果被一堆貓玩具刷屏。
2025年3月21日:今天新到了一個貓玩具,小貓說他很喜歡。
配圖是一條橙白相間的小醜魚,布料是很健康的棉麻布料,眼睛處裝的黑白拼接紐扣,魚肚子裡塞滿了pp棉和貓薄荷,可以與吸貓神器相媲美。
2025年2月11日:今天新到的羊肉罐頭,小貓說巨腥巨難吃。
2024年12月23日:今天下了好大的雪,小貓說他快被凍死了,不想出門。
葉橙往上劃刷新手機,不等她放大雪中梅花腳印的圖片,倏忽間朋友圈全沒了。
納尼?
她這是被屏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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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鐘,葉橙擦着濕漉漉的頭發從浴室走出來,給老媽葉女士發消息,說她找到了一份家教兼職,工資還不錯。
老媽雖忙,但還是秒回:[嗯嗯。]
葉橙:“……”
比祁曜多了一個“嗯”字,老媽還是愛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