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中滿是雀躍,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和杳娘見面,與她講述樂仁府發生的事情。
不多時,甘草利落的跳下馬車,轉而伸出手,“平安,來。”
甘草先是拉了拉她的衣擺,示意自己手的位置。
随即,便握住了祝平安摸索着伸過來的手。
“來,慢些。”
杳娘早已走到馬凳一旁,幫忙護着祝平安一同下馬車。
祝平安心中暖意盈盈,原本空落的情緒一點點消散。
她輕聲喚道:“姐姐。”
杳娘應聲,雙手輕輕握住她的胳膊,将甘草一同扶着她下了馬凳,“小心腳下,慢慢走。”
祝平安嗯了一聲,待腳尖碰到硬硬的土地,提着的心髒終于回歸了原位。
待三人說笑着進入南山堂,趙聽淮這才出聲,與車夫道:“辛苦了,快回去吧。”
南山堂後院,祝平安的屋子内。
甘草将祝平安尋親一事講的繪聲繪色,語氣裡滿是悲哀落寞。
她也為祝平安這趟旅程感到可惜。
杳娘在一旁聽着,眼眸早已被淚水浸潤,染濕了帕子。
她的聲音沙啞着,握緊祝平安的手,“别怕,有消息是好事,我相信很快便會找到伯父伯母的。”
她安慰着祝平安,自己卻已經止不住淚水。
甘草這才慌了神,連忙走到兩人身旁輕撫着杳娘後背,“趙娘子……”
杳娘擡眸,輕輕搖頭。
她控制着鼻音,不想讓祝平安知道。
甘草隻得噤聲。
有消息便是好事。
這句話是祝平安近兩日聽到的最多安慰她的話。
隐隐約約的,她緊緊抓住這根稻草,期望成真。
——
廣平府位處中原地帶,周邊一片平原,曾是九朝古都。
大昭開國皇帝謝子昂也曾考慮過繼續将此地作為皇都,然舊事紛擾,最終未能實現。
後聖武女帝登基,這裡成了陪都。
可惜,隻有三十年。
祝平安倚靠着廊柱,靜靜坐着。
廊檐下,謝宣聞手持書卷,将《昭朝劄記》娓娓道來。
此刻正講到聖武女帝一冊。
另一側的木凳上,甘草手擇着豆角,聽的津津有味。
“聖武女帝平高昌戰亂,定嶺南反叛,輕徭薄賦,可謂奇女子也。”
謝宣聞合上書卷,淡淡笑着總結着,“祝小娘子,今日便講到這裡了。”
自樂仁府歸來,謝宣聞便搬到了隔壁新院子住。
也因此,趙聽淮特請他來為祝平安授課。
今日,是第二日。
祝平安整個人放松下來,她循着謝宣聞的聲音望去,問道;“先生,奇女子該如何定義?”
謝宣聞聞言一怔,雖不明其意,仍将自己的解讀說出,“非尋常女子也。”
“那麼,天下女子都該是奇女子,她們每個人都不尋常。”祝平安起身,言語悶悶不樂,“聖武女帝若隻是因為她是女帝,做了男子應做的事情,便為奇女子,那太小瞧她了,不是嗎?”
祝平安深吸一口氣,揖禮道:“先生,聖武女帝為奇女子,因其對天下之功績,而尋常家女郎亦為奇女子,是為她們所做的每一件事。”
這本《昭朝劄記》乃是平湖溫氏一族溫琮所著,卻隻記載了乾元年間的事情,後冊多為野史佚名,不可考究。
關于聖武女帝這一冊,少了女帝的豐功偉績,多卻是風流韻事。
盡管謝宣聞補充許多,祝平安卻依舊能從那些文字中感受到著書人對女帝的調侃與惡意。
除卻乾元年間的事情,其餘皆是廢言廢語。
謝宣聞微微蹙眉,随即大笑,稱贊道:“祝小娘子,你說的很對,可世人大多眼淺,若連我,也隻是一個平凡人。”
平凡人的思緒,不可深思。
“祝小娘子,聽淮說的很對,你……難以掌控。”
難以掌控?祝平安不解,“何意?”
“因為你有着自己的思想,而不是被人提着的木偶。”謝宣聞背手而立,“很多人讀書,從來都是将書中的知識一股腦兒的塞進腦子裡,不曾辯意,書裡寫什麼,他們便認為什麼。”
“而你,祝小娘子。”謝宣聞轉身,眼眸直直撞進那雙無神的眼眸中,緩緩道:“你非附庸物。”
僅以女子而言,多為男子附庸,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她們被禁锢着,早已忘卻前人那些女郎的豐功偉績。
多可悲。
謝宣聞将書本放在廊檐下的凳子上,瞧了一眼怔在原地瞪着眼睛不明所意的甘草,嘴角保持着上揚的弧度,“祝小娘子,女帝之所以成為了女帝,便是她不甘附庸,不甘成為王朝的附庸,也不甘成為男子的附庸,她心有大志,心懷天下和百姓。”
言罷,他擡步離開。
今日一言,不僅僅是告訴祝平安,更是他告訴自己,往後餘生如何與杳娘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