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周桃桃欣慰得熱淚盈眶之時，周梓晨反手合上賬本，頭也不擡地冷言道：“這個說書的欠了西街賭坊二十兩銀子，等他一說完書，你們就下去把他逮上來。”

“啊？少爺這——”周桃桃皺着眉頭欲言又止。

擡眼看到周桃桃那副為難的模樣，周梓晨有些納悶：“怎麼了？”

知道自家少爺不愛聽，周桃桃刻意壓低了嗓音輕聲呢喃道：“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下去抓人，對少爺您的名聲不好，小的怕影響您往後當了家做生意…”

“名聲？你什麼時候見過少爺我在乎名聲了？”擡手挪開賬本，翹起二郎腿，周梓晨端過茶杯喝了一口，清清嗓子繼續道：“更何況我要的就是壞名聲。”

這話聽得周桃桃一頭霧水，脫口問道：“少爺您不是想上山拜師修仙嗎？如今這惡名遠揚的，仙家不肯收您咋辦？”

“此言差矣。”周梓晨又抿了一口茶，長篇大論起來：“有道是吃飽徒弟，餓死師父，這徒弟要是拜師前就賢名遠播了，還有哪個師父願意收？所以當徒弟的就得臭名昭著點才好，這樣師父收了我就等于替天行道，為民除害，一舉兩得。我估計我将來定是道家仙門中的搶手貨。”

“……嗯。”

倍感語塞的周桃桃當即放下扇子，話鋒一轉道：“知道了，小的馬上下去逮人！”便匆忙招呼人手，下樓将預備跑路的說書先生扭送到了周梓晨跟前。

“周、周少爺您早。”一看到周梓晨的臉，方才還巧舌如簧的說書先生，此刻竟害怕得口吃起來。

倒不是因為周梓晨長得多麼滿臉橫肉令人生畏，相反，這位富家少爺相貌清俊，氣質出塵，即便眼下正橫眉怒目，一副要吃人的猙獰模樣，都難掩其極好的容貌底子。

而是因為這位周少爺确實如他小厮所說那般已然惡名遠揚了：一整日跟着落魄乞丐，搶他破碗内的銅錢；硬生生拆散一對窮苦父女，逼他們老死不相往來；打斷西街口包子鋪老闆賴以為生的右手……惡行之多，可謂罄竹難書。

周梓晨瞪了一眼說書先生，單刀直入道：“二十兩銀子預備何時還？如何還啊？”

“馬上還，馬上還，我賣身給周少爺您當牛做馬，日日說書，隻求您别打我！我這一把老骨頭，真遭不住啊！”說着，說書先生便自顧自地磕起頭來，力道重得額頭都破皮流血了。

“行，就按你說的辦。”伸手攔住說書先生磕頭的動作，周梓晨舒開眉眼，換上和煦的笑容，揚揚嘴角道：“明日就去本少爺府中報到吧。”

“多謝少爺高擡貴手，您真是寬宏大——”

說書先生奉承的話還未說完，茶館内竟飛入一隻黑背白腹的北椋鳥，口中連聲叫喚着：“醉鶴群山流雲城池雲真人，招納親傳弟子一名，備足厚禮即可上山拜師！名額有限，禮重者得……”

尖銳的鳥語聲回蕩在茶館内，引得衆人皆停下動作，面面相觑，一直到北椋鳥飛走了才漸漸響起議論聲。

“喂老頭，知道這鳥什麼來頭嗎？”周梓晨聽到醉鶴群山流雲城這六個字，頓時來了興緻。

說書先生趕忙抓住這個溜須拍馬的好機會，比着大拇指回道：“周少爺您有所不知，這北椋鳥是流雲城的傳信鳥，眼下流雲城招徒，您若是拜入仙門，往後我就能講您的事迹了。”

說話期間，周桃桃可沒少給說書先生使眼色。要知道，周家老爺已下令全府奴仆，不得讓周梓晨接觸這類玩意了，今天這事若是傳到老爺耳朵裡，周桃桃定要挨頓闆子。

“少爺，您别被騙了，備厚禮拜師的，定然不是什麼真的仙家！沒準...沒準是山内強盜用來引平民老百姓入套的。”

周梓晨不屑地笑了一聲，“不去瞧瞧怎麼知道真假，再說了強盜有什麼好怕的？”

“就是就是，強盜遇上周少爺，那是強盜他們倒黴！”說書先生半站起身搶答道。

周梓晨：“……”

周桃桃：“……确實如此。”

周梓晨：“……”

“那我明日便上山拜師去。”周梓晨起身甩袖而去，任憑周桃桃再追再勸也于事無補了。

北椋鳥傳訊後，隻過去不到半日，醉鶴群山流雲城外便已擠滿了前來送禮拜師的人。

城内，遊雲子望着外邊烏壓壓的人群，不免有些汗顔，“眼下城外跪滿了人，還個個奉上了金銀珍寶，你說你收個徒弟而已，搞出這樣提親般的陣仗作甚？”

虛墨白看着堆放在流雲城正殿内的“拜師禮”，眉梢帶笑道：“親傳弟子是大事，我定然要好好挑選。更何況……我要說此番舉措是為了渡劫，師兄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