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離,實不相瞞,你與真人的緣分隻在那一面。更何況真人已是仙身,注定無姻無緣,你又何必執着于此?”虛墨白已記不清這是自己第幾回開導何離了,依舊未見成效。
“仙童的教導何某謹記于心,隻是我對真人之情,天地可鑒,不是這般容易放下的。我家中還有事,先告辭了。”顯然,這次何離還是沒能聽進去,剛說完話就自顧自地轉身離開了。
冷眼看着小仙童這樣“真情實感”地開導何離,周梓晨總感覺哪裡不太對勁。再加上衙門内他與縣官老練的對話,還有從何離口中聽來的這個娃娃出現在月老祠的時機,再結合他的言談舉止,一個大膽的想法浮現在腦中——這個小仙童莫不是池雲真人本尊?
被這個莫名其妙的猜測吓了一跳,周梓晨趕緊垂眸細細打量了下這個走在前頭,還沒自己一半高的小娃娃——黑發潔衣,站姿筆挺,步伐穩健,絲毫不見孩童之氣。
算了,與其在這胡亂猜測他的身份,倒不如得了空直接問。壓下萬千思緒,周梓晨默默跟着虛墨白回了月老祠,又按着他的安排,将大堂内的東西全數收拾幹淨,方便除妖施展。
正如虛墨白所言,那幾個突然回來的“婦人”都在白天陷入了昏睡之中,一直到黃昏時分,衙役将她們一一放置于月老祠廳堂内時,仍舊沒有蘇醒的迹象。
指了指堂内一字排開的幾個婦人,嶽池恭敬道:“本官已将人全部送到,不知仙童可有其他吩咐?”
虛墨白笑着搖搖頭,直接下逐客令道:“多謝大人相助。眼下天色漸暗,大人與衙役們還請早些回家吧。”
“好,那本官就先回去了。”縱然心中對家妻有着諸多不舍與擔憂,嶽池還是順從地帶上衙役們離開了。
等衙門的人陸續走了,收拾完廳堂内的雜物,周梓晨才轉頭看向虛墨白,問出了他當下最為在意的事,“小孩,适才縣令問你還有何吩咐,你這般看重财物,怎麼沒向他讨要些銀兩作為後續除妖的報酬?”
早在修築月老祠時,虛墨白就已摸清了嶽池的底細,随即脫口而出道:“嶽池素來為官清廉,家底微薄,又何必為難他?”
“哦,原來如此……”周梓晨連連點頭,正欲問及仙童的身份,卻看到地上原本死氣沉沉的五個婦人竟一下子都坐了起來!
不僅坐了起來,還站了起來,甚至還一個踩着另一個的肩膀,這麼疊羅漢似地站了起來?!
“這是要做什麼?”被眼前“衆人”的怪異舉動吓了一跳,周梓晨下意識地站到了虛墨白的身後。
“它想現原形。”虛墨白仰頭對着站在最高處的“縣令夫人”,冷言命令道:“不用急着現形,我知道你是什麼。”
像是聽懂了虛墨白的話,那五個“人”驟然停下動作,于頃刻間融為一體,幻為一個披散着烏發,身穿黑色羅裙的清秀女子。
女子膚白勝雪,玉頰櫻唇,長得極為清麗,雙眸低垂,卻是黯淡無光,細看才發現她的眼瞳之上有一層白膜,應是失明了。
“小妖從影拜見真人。”女子微微俯下身,薄唇微啟,對着身前之人恭恭敬敬地行禮道,“小妖自知犯下大罪,往後定會盡力悔改,萬望真人高擡貴手,放過小妖吧。”
“你要拜的人在我左側。”看出女子無法看見,周梓晨清了清嗓子好意提醒道。
聽到提醒,女子不動聲色地将身子往右邊傾過去些許,對着虛墨白解釋道:“六日前,小妖渡雷劫失敗,身受重傷,便就近來到此處養傷。多虧吸收了蓮花之上的靈氣才未魂飛魄散,小妖命苦啊……”
似是說到了傷心處,女子不由哭得梨花帶雨起來。奈何眼前二人隻是一臉冷漠地看着,壓根不為所動。
自知賣慘無用,女子擡手擦去眼淚繼續道:“誰知一日清晨,小妖還未睡下,就有一婦人來河内浣衣。小妖聞到一股極為香甜熟悉的味道,難以自持才,才犯下大錯——”
“所以你一連吃了五個?”聽完從影的解釋,虛墨白眸中的寒意更甚,語氣也是愈加冰冷,“你倒是聰明,知道逃不出去了,便主動現身來博取同情。”
“小妖可不是為了博取同情,小妖隻是想告訴真人,人,是件很脆弱的東西!”
自己的謀算被一語點破,從影也不再僞裝,現出下身黑色的粗壯尾巴,迅速往周梓晨的方向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