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愛自由之心,怎可被一方天地禁锢。
數年被人當成神明的時光,讓二十來歲的凡人少年終于起了逃離之心。
參拜者望着“神明”神色肅穆地端坐在神座之上,心想着坐在神座之上受人敬仰必定是意氣風發,可不曾想少年俯視着腳底下千千萬萬的信徒的膜拜是有多麼的不情願。
收拾行囊,神龍島這個地方巴斯維爾托斯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收拾自己為是不多的所有物,被島民們稱為“巴斯維爾托斯的曙光”的一把利劍,一些衣服,還有一些自己在這之後會用到的盤纏。
縱使如今島上的金銀珠寶都被視作巴斯維爾托斯的财物,話是這麼說,巴斯維爾托斯對祭司送來的錢财的态度可謂是不屑一顧,并親口言道,“就嚴格來說,這些财物不是我的,把這些無用的東西拿開,這些東西閃到我眼睛了。”
不過結果可想而知,巴斯維爾托斯這番話被人當做耳邊風,島民仍然将自己分到的财物稱作“巴斯維爾托斯的饋贈”,而且巴斯維爾托斯也被神廟裡負責掌管禮儀的祭司做了一番思想教育。
撇去那些戰利品不談,巴斯維爾托斯實際上也沒有很多錢财,畢竟誰會指望一個除了偶爾會出海捕魚平日裡就是遊手好閑的一個少年有多少錢呢。
“得嘞!”雖然巴斯維爾托斯很不想承認,不過在自己看見貢菜桌一角的某樣菜品的同時巴斯維爾托斯難得心底一暖,這可跟巴斯維爾托斯被供奉為神明的那些年吃過的貢菜喝過的水大有淵源。
話說巴斯維爾托斯貴為神明,同時也是神龍島上難得被人供奉的神明,不用說都知道巴斯維爾托斯有多金貴,不過當然,盡今時不同于往日,巴斯維爾托斯的身份已不再是神龍島上一個吃什麼雜七雜八的東西都不會有人管束着的普通人,是以“神明”的身份在這座島上存在着,故此,什麼被視為是“雜七雜八”與“對神明有不敬”意味的食物都被廟裡祭司嚴厲禁止巴斯維爾托斯食用,就隻有貢菜桌上那些被稱為“對神明的上貢”的食物才被祭司們允許當作巴斯維爾托斯的食物。盡管這看起來無疑是令巴斯維爾托斯的飲食得到保障,不過這也是局外人的看法,巴斯維爾托斯身為這條規矩下的當事人可不這麼認為,基于島民們一緻認為進獻給巴斯維爾托斯的貢菜必須建立在“珍貴”之上,就算知道巴斯維爾托斯就是個比自己還要小的少年,也還是心甘情願地從各處找來珍貴食材制成佳肴,上貢給巴斯維爾托斯,什麼在遠處山裡尋來的鹿精靈的角切成片再加以山頂上被山泉水滋潤過的泥土、水藻做的遠東涼菜,還有百年蜈蚣熬成的湯,以及整根人魚尾巴還帶有血水直接生端上來給巴斯維爾托斯享用的生食,巴斯維爾托斯自認自己沒怎麼讀過書,不過“珍稀”和“奇異”兩個字的差别還是能分出來的。
這種飲食模式可大大地苦了巴斯維爾托斯的胃以及心靈,這些東西要是信徒們放下就走巴斯維爾托斯還能直接叫人過來收走然後看着祭司們把巴斯維爾托斯不敢吃的貢菜當成巴斯維爾托斯贈予自己的菜欣喜地吃下去,也不管這道菜有多奇怪,但要是那些信徒放下菜不肯走,要看着巴斯維爾托斯把菜吃完才肯走,這種時候無論對這道菜有多麼地排斥巴斯維爾托斯也要把它吃完,等巴斯維爾托斯吃完了再祈求巴斯維爾托斯為自己祝福才肯心滿意足地離開。
至于喝的,那就自然是被祭司宣稱經過“神聖處理”的聖水,這個巴斯維爾托斯倒沒什麼意見。
對于自己這些年可謂是可怕的夥食,巴斯維爾托斯再三強調“隻需要一般的食物就行了,就像烤魚什麼的。”,仍是無濟于事,巴斯維爾托斯還是得吃那些可怕的貢菜。
既然神明能聆聽信徒的祈願,信徒也能聆聽神明對于夥食的祈願,不知道是哪位有心人将巴斯維爾托斯快說爛的一句話聽了進去,将巴斯維爾托斯所期望的上貢給巴斯維爾托斯。
奶油炖肉。
還怕巴斯維爾托斯吃到這道菜的時候菜都涼了,那人還拿了隻陶鍋裝着奶油炖肉,又怕巴斯維爾托斯就這樣捧着陶鍋會燙手,取了一段隔熱的面布包裹着陶鍋。
要不是巴斯維爾托斯今天就要逃離這個鬼地方繼續帶點吃的上路,将偌大的貢菜桌翻了個遍,也不會在貢菜桌一個小角落發現這道菜的存在。
巴斯維爾托斯在心中多謝那位信徒的供奉,雖知自己隻是個被人捧為神明的普通人壓根沒什麼所謂的神力,巴斯維爾托斯還是由衷地祝福那個人,随後便小心翼翼地将鍋子收好,等到自己餓了的時候再拿出來吃上一兩口充饑。
神廟在以往無論早晚都是人山人海,沒有人不是為了讓巴斯維爾托斯祝福自己,也有外地來的,慕着巴斯維爾托斯一舉屠龍的威名前來,順便帶動島上經濟。不過今夜卻是稀奇得很,無論是祭司還是信徒還是負責打雜的侍者,全都不知道上哪兒去了,最後一個祭司臨走之前還畢恭畢敬地讓巴斯維爾托斯今夜早些睡下,不用在神座上坐到三更半夜。
巴斯維爾托斯這些年的工作就是招待信徒,當然,那不能說得上是“招待”,隻能算作是巴斯維爾托斯獨有的應付,巴斯維爾托斯是不喜歡這個工作沒錯,不過由于忙于應對自己這份工作的緣故巴斯維爾托斯也沒時間去仔細思考自己對這份工作現在是把持着什麼樣的感情,一天又一天,直到今晚神廟終于沒了人,巴斯維爾托斯才終于有時間靜下心來思考,在這段時間,巴斯維爾托斯這幾年本該在自己腦海中得到答複的問題終于在時隔幾年得到遲來的答複。
等到巴斯維爾托斯将一切問題都想通之後,巴斯維爾托斯撫平絲綢床單上一道道皺褶,換下這件披在自己身上兩三年的枷鎖,又穿回自己一般少年裝束,背負自己不多的所有,決然離開這個瘋狂信奉自己之地。
今晚的夜幕為巴斯維爾托斯打掩護,巴斯維爾托斯才得以在夜幕的掩護下一路潛行到碼頭,而那些老早就不見蹤影的人們,此時此刻都聚集在碼頭參加祭祀,難得不用巴斯維爾托斯出場的祭祀,不過巴斯維爾托斯相信那将會是他們最後一次為自己舉辦祭祀,因為今夜之後,巴斯維爾托斯這個人就從島上徹底消失了。
巴斯維爾托斯找了一條無人認領的小船,将東西擱那兒一放,乘着海風往不知是什麼樣子的彼方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