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頃舟神色未變,隻淡淡道:“蕭公子倒是如傳言般風流,天不亮就來此飲酒。”
蕭羽杉輕笑,指尖一彈,酒杯落在案上,“酒是昨夜剩的,人是今晨等的。”
他歪頭,笑意更深,“我猜任公子會來,果然。”
任頃舟不接話,目光掃過房間,最終落在床榻邊的香爐上。
蕭羽杉挑眉,唇角勾起一抹戲谑的笑,“任公子對這香感興趣?用過啊?”
“用倒是沒用過…”任頃舟擡眸直視他,眼底如深潭靜水,“但我知道,它具有成瘾性。”
蕭羽杉低笑一聲,忽然逼近一步,“那任公子——”
他嗓音低沉,“想試試嗎?”
兩人距離不過存餘,蕭羽杉身上帶着淡淡的酒氣,混着某種冷冽的香,侵略性極強地壓過來。
任頃舟不退不讓,連呼吸都未亂一分,聲音冷而靜:“林昀助興藥過量服用,誘發心疾——這是刑部給的結論。”
“真是可惜了林公子這般的棟梁之才。”蕭羽杉低頭,幾乎貼在任頃舟耳畔,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廓,
“不知林公子何時好上這口了?”
任頃舟側身避開,淡淡道:“都說這香是他自己焚的。”
蕭羽杉挑了一下眉,歪嘴一笑:“任公子不願信?”
任頃舟也輕輕淺笑一聲:“蕭公子想讓我信?”
他擡眸看着男人的眼睛,“我若信,你不怕嗎?”
是了,他任頃舟如此善謀的人倘若真這般容易便信了刑部的結案陳詞,那他蕭羽杉确實心裡打鼓。
蕭羽杉微微偏頭,目光如刀,一寸寸刮過任頃舟的側臉,“任公子算無遺策、兼權熟計的名聲如此大——”
他輕笑中帶着警告,“隻是如此好的皮囊,眼神裡卻全是算計,着實可惜。”
任頃舟不動,不慌,連睫毛都未顫一下,“蕭公子謬贊了。”
他淡淡道,“公子詭策無失、照燭數計的名聲也不小。”
蕭羽杉眸色一深,忽然收了笑意,“任頃舟,”
他聲音低了幾分,“你如此好的謀略,何苦跟着老五?他疑心深重武斷專橫,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跟着他,絕無善果。”
任頃舟依舊平靜:“蕭公子慎言,皇子可不是你我能随便議論的。”
蕭羽杉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嗤笑一聲,笑這人軟硬不吃油鹽不進,更笑自己不信邪。
他轉身走向窗口,紅衣在晨風中翻飛如焰。臨躍出前他回頭,笑意恣意而冷:“任公子,固執如刀,握得太緊……”
他指了指心口,“可是會受傷的。”
話音未落,人已縱身而下,消失在漸亮的天光中。
辰時,蕭羽杉徑直推開二皇子府書房的門,沈清安正在練字,聞聲擡頭看了他一眼,随後輕笑一聲道:“人死了,刑部也下結論了,你怎麼還這個表情?”
蕭羽杉懶散地往榻上一靠,拎起茶壺直接對嘴灌了一口,“我去醉仙閣見任頃舟了。”
他抹了抹唇角,“那家夥……比想的更難纏。”
沈清安筆鋒一頓,擡眼:“他起疑了?”
“疑?”蕭羽杉嗤笑,“他壓根就沒信過醉仙閣那套說辭。”
男人指尖摩挲着茶壺柄,“不過由不得他不信,那飛雲散本身就是林昀自己焚的。”
“淩恒,還得是你這招好,”沈清安放下毛筆,
“恐怕林昀到死都不知道他是如何染瘾的。”
他滿意的欣賞着剛寫下的“國泰民安”四字,
“最妙的是,誰也查不到我頭上,最後的這顆香丸,可是他林昀自己買來的。”
蕭羽杉懶散的呼了口氣,“妙有什麼用,他任頃舟死活不信。”
沈清安嗤笑一聲:“任頃舟是出了名的謹慎且高傲,任何事不是他親眼所見親手所查,他統統不信。”
“高傲?哼——”蕭羽杉不屑的輕笑,随後又露出一絲絲為難的神情,“不過我今天确實跟他說了點軟話…”
沈清安挑眉道:“你又去策反了?還不死心?”
“冥頑不靈…”蕭羽杉煩躁地往後一靠,
“但他确實是有點本事的,殿下若把他收入麾下,我們二人聯手,莫說儲位之争,便是來日殿下登基,他也定是位列三公的料子。”
沈清安聞言笑了,“你省省吧,這麼多年了,又不是沒試過。”
蕭羽杉微微皺眉,低聲道:“他對老五還真是死心塌地…”
沈清安失笑,“淩恒,你說他任頃舟圖什麼呢?老五的為人我最清楚——”
他意味深長地瞥了蕭羽杉一眼,“跟你一樣,滿肚子損招壞水。”
蕭羽杉:“……”
他正要反駁,卻聽沈清安又補了一句,“不,他比你還缺德。”
蕭羽杉:“……”
書房陷入沉寂,熏香青煙筆直上升,在接觸到橫梁時倏然散開。
“是啊......”蕭羽杉望着那縷消散的煙,眸色漸深,
“他圖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