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
夜風卷着最後一絲市井喧嚣掠過巷口,遠處傳來金吾衛清場的聲響。
三日後,沈出瑩正蹲在後院逗貓,忽聽牆頭“撲通”、“哎喲”幾聲亂響。
擡頭一看,刀疤臉、瘦高個和胖子三人摔作一團,正手忙腳亂地從菜地裡爬起來。
“沈大人!”胖子一個骨碌跪得筆直,腦門上的泥巴都顧不上擦,“您就是我們再生父母!”
話說自從上次蟾妖事件後,刀疤臉和胖子在地府裡撿回一條命,一是感謝沈七沒有在他倆不成人樣的時候直接痛下殺手,二是感謝沈七跟大人找了法子給他倆變回自己那張熟悉的臉。
三兄弟一合計,又想出一個妙點子來。
刀疤臉——現在該叫劉大疤了——鄭重地說:“今日我們三兄弟特來結拜!”
瘦高個張麻杆從懷裡摸出半壺濁酒,緊張得直結巴:“按、按我們的規矩!關二胖,劉大疤,張麻杆,願拜您為大哥!”
沈出瑩看着胖子頭上插着的菜葉子,劉大疤一臉可疑的笑容,還有張麻杆灑了半壺的酒,她嘴角抽了抽:“你們又被什麼附身了?”
三人齊刷刷搖頭。
“事情是這樣的,”關二胖一抹臉上的泥,激動得唾沫橫飛,“我家老爺子欠了債,追債的天天來堵我,劉大哥一直護着我。”
劉大疤:“當時張老弟也是仗義,聽見動靜就沖進來幫忙!”
“結果我們仨都被揍得鼻青臉腫。”張麻杆眼神堅毅,“但從此就決定,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兄弟!”
三人突然齊刷刷抱拳,異口同聲:“所以請沈大人當我們的總瓢把子!”
“噢,好啊。”沈出瑩心上一計,正色道,“既然你們這麼誠懇地要我做大哥,那麼有一件事情你們就聽好了。關于阿啟殺親的傳言,你們以後少跟着瞎起哄。”
劉大疤猶豫道:“可坊間都說……”
沈出瑩大手一揮:“坊間傳聞是坊間傳聞,真有殺人命案也是歸衙門,歸大理寺,跟你們的沒關系。”
三人對視一眼,齊刷刷應聲:“是!大哥!”
這幾天,阿啟最近總覺得後脊梁發毛。
那劉關張那三人鬼鬼祟祟地躲在牆角偷看他。
隻要他稍一回頭,三人立刻九十度鞠躬。
這天阿啟終于忍無可忍,把柴刀往地上一插:“你們......”
三人卻突然一個滑跪,劉大疤額頭咚地磕下:“阿啟大哥!我們絕對沒有懷疑您殺人!”
阿啟握着柴刀的手微微顫抖。
好了,他現在真的很想砍點什麼。
*
一日,裴晟單獨把沈出瑩叫出了門,沈出瑩逼迫于大人的淫|威隻好陪同,這一路行蹤隐秘,連玄鷹衛也不在。
沈出瑩不明所以,目光在裴晟身上來回掃了幾遍,卻見他神色如常,半點端倪不露。她抿了抿唇,終究沒說什麼,隻默默跟在他身後。
裴晟步履從容,墨綠色便衣在風中微微翻動,腰間玉佩随步伐輕晃,發出細微的碰撞聲。他行至馬車前,擡手撩開車簾,動作優雅利落,卻在沈出瑩準備登車時忽然轉身。
修長的手臂一伸,直接扣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将她帶上了馬車。沈出瑩猝不及防,險些撞進他懷裡,連忙穩住身形,擡眼對上裴晟灰色質地的眼睛。
“你。”他松開手,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下袖口,“驅車。”
沈出瑩:“……”
她盯着裴晟施施然落座的背影,指尖揉搓着方才被他大力握過的手腕。
敢情這是給她當車夫了!
車夫就要有車夫的自覺,沈出瑩盡職盡責問:“大人要去哪?”
裴晟的嗓音從車簾裡飄出來:“醉仙樓。”
醉仙樓,有名的煙花柳巷之地。
沈出瑩不做評價,手腕一揚,馬鞭在空中甩出個漂亮的弧度。
沈出瑩正專注地駕着馬車穿過西市擁擠的人流。忽然,車簾微動,裴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低沉而清晰:
“沈七。”
她握着缰繩的手微微一頓,但并未回頭。
“我每次見你,都覺得很熟悉。”他的聲音不緊不慢,像是閑談,“好像不久前就見過你。”
沈出瑩仍盯着前方熙攘的街道。她沉默片刻,才淡淡回道:“大人這是在練怎麼跟女人談情說愛麼,好到醉仙樓大展身手?”
車簾後,裴晟低笑了一聲,那笑聲像是從胸腔裡震出來的,帶着幾分說不清的意味。
“一個月前,我玄鷹衛受聖令,協豐州長史捉拿寐仙,撲了個空。”
馬車碾過一塊碎石,車廂猛地一晃。
街邊的叫賣聲、馬蹄聲、絲竹聲,仿佛都在這一瞬遠去。
“是屬下失職。”沈出瑩心下急轉,連忙認罪。
裴晟似乎不想聽這話,沈出瑩一邊小心驅車,一邊還要揣測他的心意。
沈出瑩下意識攥緊缰繩,道:“大人剛剛說寐仙逃跑了,想必以大人的能力,找到寐仙豈不是易如反掌?”
車廂内,裴晟似乎不太滿意沈出瑩的回答,故意慢了慢腔調,勾着她:“嗯,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