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個人被綁在一處,一個個瞠目欲裂。
沈出瑩撤下其中一個人口中的布條,她記得這人叫柏文。
柏文不理解面前人的行為,跟同類在一處的時候還能氣勢洶洶,真單拎出來反倒有些慫。
誰料,沈出瑩微微揚起唇角:“不想進我的房間嗎?”
圍坐在地上的妖物一聽,立刻興奮起來,妄想朝沈出瑩撲過去。
柏文不懂這人的腦回路了。不管從哪個方面想,人都沒有理由讓我自己的軀殼,承載妖物的意志。
這很反常理。
沈出瑩粗略跟這堆妖物打過交道,他們普遍比較木讷,直覺你比他們有強大,就問什麼答什麼,直覺你比他們弱,就咄咄相逼。
隻有柏文,他會學習和思考。不難想象,如果他們晚一點踹開門,柏文也會離開客棧找其他地方安身的。
柏文伸長脖子,湊近沈出瑩,重複那句話:“你願意讓我進你的房間嗎?”
沈出瑩俯視道:“可以,但我有條件。”
柏文一屁.股坐回來,頃刻間蔫兒了,他豆芽大的眼睛斜斜向上看沈出瑩:“你想讓我幫你找到他?”
沈出瑩直起身子,垂下眼:“不,是殺掉他。”
柏文心底陰森一笑。
在妖界最難以違背的是契約。契約聯系兩端,隻要達成契約就不可能不實現,因此會有許多妖物通過多種手段騙取人的承諾。
“好啊,我答應你。”
沈出瑩正欲在說什麼,卻感覺有一道如有實質的視線壓過來,讓她喘不過來氣。
她扭頭。裴晟在二樓,一手撐在欄杆上,一手背過去。他本生的就出色,天然一股冷淡氣,臉龐偏于瘦削,濃睫毛,這樣的臉不笑的時候興許很梳離。偏生他有雙情愫複雜的眼眸,能看出幾分憐惜的意味。
客棧客房如果是妖物孕育的牢籠,那麼她和裴晟就是唯二的兩個幸存之人,也是沒有被歸攏的首選,顯然比其他人更有誘惑力一些。
二人之中,沈出瑩明顯更合适去做餌。
裴晟道:“去吧。”
沈出瑩點頭,反手一刀割開柏文身上的繩索,掐着脖頸把人提起,手臂施力一勾把人拽到自己身邊。她輕聲說:“要是誤傷平民百姓,你知道下場會是怎麼樣的。”
柏文離沈出瑩很近,能感受到她身上的肅殺氣息,好像她是從惡妖堆裡殺出來的更惡的妖物。
妖物天性弱肉強食,他感知到恐怖的時候才感知到心髒的存在,好像是活的東西,跳動着,鼓噪着。
迫于壓力,柏文連連點頭。
街上很凄涼,幾乎沒有什麼人,家家戶戶阖上窗戶關上門,有點除夕時候的蕭瑟感。
柏文每過一個街角就要仔細嗅聞,沈出瑩不想他作什麼妖,從乾坤囊取出一條繩索給雙方手腕捆上,連成牢固的線。
約莫走了半個時辰,柏文停住腳步,指着一戶人家道:“在裡面。”
沈出瑩問:“幾個?”
柏文攤手道:“好幾個。”
沈出瑩質問:“好幾個是幾個?”
柏文怕沈出瑩,相比于說假話報少一點人數,似乎說真話能更哄得眼前這位爺開心一點:“三個咯。”
此話一出,沈出瑩臉色一沉,柏文駭然道:“不是我.幹的。”
沈出瑩拽過繩索,走到門前,手指曲起,敲了敲門。
透過門縫,能看見一個老人拄着拐杖小心翼翼地過來,大約是腳有點坡的緣故,走起路來格外地慢。
沈出瑩在門外等了等,老人家把門闩撤開,拉開大門。
一見是兩個陌生人,老人家呆呆地凝視片刻,發現是兩個俊俏的年輕人。想來應該是她那孫子的朋友,她深深一笑,操着一口方言道:“你們是和青的朋友吧?”
她一頭銀白,兩頰凹陷,估摸已經年過七旬,因身體太過瘦小,顯得衣服寬大極了。
沈出瑩想起老人普遍耳力不好,她點頭,扯開嗓子說:“對!他在家嗎?”
老人笑笑,招呼他們進去。
院裡應該很長時間沒有打理過了。雜草和韭菜苗交錯在一起,白菜也很小顆,成活率一半不到,其他的稀稀拉拉的農作物長勢更差。
作物衰敗,很少見老人能如此肉眼可見的高興。
這家有什麼喜事呢?
老人家跟不上兩位年輕人的腳步,她拄着細細的拐杖,亦步亦趨地往前。沈出瑩不想打草驚蛇,也見不得老人這樣,她忙去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