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拍拍她的手,道:“今晌午留下來吃飯呗,正好我們家和青求藥回來了,一副藥下去,我老伴和孫女都恢複了。真是天大的喜事啊……我是真高興。”
沈出瑩微微張開嘴角,眸中浮現哀戚之色:“哪裡的神醫,這麼厲害?”
老人家道:“我兒子說……好像是去寺廟給家人祈福的時候,廟門口有個道士,白胡子長得老長,嘴角有顆大黑痣。這人一口就說出了我老伴和孫女的病名,說他有辦法可以治。”
沈出瑩嘴唇抿了又抿,疑道:“寺廟?哪個寺廟這麼靈光,回頭我也去拜拜!”
老人家繼續道:“不知道具體哪個寺廟,應該是附近的。家裡這個情況,他走不遠,白日要去酒肆打工賺錢,晚上要回來照顧兩個人。”
沈出瑩若有所思。
穿過院子,進了裡屋。裡屋狹小,一張床占據好大一塊地方,除了床邊她這個客人就沒有地方坐了。
杜和青正給女兒擦汗,又加蓋了一層厚被子,動作細緻溫柔,渾然不覺一個不速之客的到來。
剛融合進一個身體的幼妖需要時間交織糾纏直到完全占據對方,不過,當它開始這一動作的時候,主體已經無力回天了。
等他做完這一切,徑直起身,掠過沈出瑩往院裡走去。
沈出瑩拽着柏文一并回到院裡。
院中,杜和青操起鋤頭,除掉雜草,翻起硬化的農地。
途中,杜和青對沈出瑩的到來不感意外,頗意外的是那個有相似氣息的同類。
杜和青輕輕掃了他一眼,似乎十分不滿他這種背棄同類的行為。
沈出瑩看他越做越像樣,屋裡氣氛和諧,靜谧又美好,真是叫人不忍打破。
可惜沈出瑩一直都是鐵石心腸:“演夠了嗎?杜和青。”
杜和青揚起的鋤頭僵在半空,頓了頓,又重重砸下:“我不是在演,我就是杜和青。并不是每一個妖都可以做到‘演’,比如你旁邊的蠢貨就做不到。”
興許是同類出賣的行為讓他不爽,杜和青第一句先諷刺起柏文。
柏文咬牙:“我比你聰明多了。”
杜和青冷冷一笑,動作更加娴熟,迅速:“蠢貨,把捉妖師帶在身邊。”
看着杜和青的動作,沈出瑩咂摸到了一點不一樣的滋味:“你這是在……完成杜和青的遺願?”
杜和青深深吐.出一口氣,重複道:“我就是杜和青。”
站的久了,沈出瑩腳累,她将全身重量壓.在其中一隻腿上,又問道:“聽說你之前去了一個寺廟,見了一個人,那個人是道士。我問你,你去的是哪個寺廟,見的是什麼人?”
“寺廟是離家最近的廟堂,我不信佛,很少去,所以不記得名字。”杜和青道。
柏文覺得他很矛盾:“不信佛還要去拜佛,難道神佛會眷顧一個有需要才信他的人嗎?”
杜和青動作不停:“我娘信佛,信了大半輩子。怎麼,難道神佛就很眷顧她嗎?能被神佛眷顧的人都是有權有勢的人,大多數人沒有這種幸運。”
這話太複雜,柏文聽不明白,他尴尬了一陣。
怼完柏文,杜和青才想起那個捉妖師的問題他才回答了一半,于是又道:“寺廟門口有個雲遊道士,很高很瘦,姓麻,一臉麻子的那個麻。他說我們一生苦難不斷,是前世造孽所緻,所以要洗怨,重塑功德。我本來不信的,但他說不要錢,我就想着試試就試試。”
“他讓我在指定時間到王老闆家的客棧休憩一晚,先賒一晚上的賬。反正我家離得近,給不起錢,他照能找上家門。”
杜和青三兩下把雜草處理幹淨,洗了洗手,又一頭鑽進廚房裡,拿上竹編米篩挑揀起蟲子。
他忙的不可開交,顯得沈出瑩和柏文成了沒眼力見的那個。
柏文托起下巴,漸漸信了杜和青的話,因為他自己不可能做的這麼熟練,這麼自然,俨然要跟杜和青合二為一了一樣。
這一家子的情況也複雜,老太太的寄托全在在三個人身上,若是把一老一少一小當成妖族除去了,老太太的命也不保。
若是不除,老太太遲早有一天也會被同化成一樣的人。
想來想去,哪裡有萬全之策。
柏文心想:這一招,真高!
沈出瑩蜷起了手指,問柏文:“如果你從柏文身上離開,他會怎麼樣?”
柏文笑一時間忘形,嘻嘻道:“你現在願意讓我進去了?”
沈出瑩輕輕“啧”了一聲:“回答。”
柏文思考着怎麼回答更柏文,他嘗試着做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當然是死。”
沈出瑩偏頭:“你急着尋找一個新的身份,是因為你占據了他,擁有了他,逐漸獲得他的記憶。可身體已經死亡,會慢慢衰老,身體衰老了你也就不複存在。你會怎麼做?”
柏文:“利用他的記憶,找到他的家人,利用信任和熟悉,鑽進他家人的身體裡去。”
沈出瑩撩起眼皮,用一種剔透的,薄薄的眼神看向他:“你繼承他的記憶,也會繼承他的感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