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有三人,為首的那位見紗窗裡隐隐約約有兩個人,還未看清面容。
裴晟的聲音劈頭喝道:“大膽。”
那聲音不怒自威,裴晟是在高位待慣了的,身上殺伐氣息平日裡不顯,現在抖落出來,令那三人齊刷刷頓住腳步。
空氣裡傳來甜而糜爛的氣息,為首的人倉皇跪下:“屬下……屬下誤以為大人賬裡進了賊人,不知……”
帳中人輕輕笑了一聲,來者立馬噤聲,後頸汗毛根根豎起。
沈出瑩被裴晟一把攬在懷裡,她側着身子,額頭碰到裴晟的下巴,耳朵貼着他的身體,能最近距離地聽到胸腔發出的聲音。
低低的,有點震。
裴晟擅長在心理上施壓,刁難人隻消将人提起來,懸在線上,時間不能太久。
若是讓他們回過味兒來,定又是一場惡戰。
他道:“滾。”
三人聽令,心頭一松,灰溜溜逃走。
這其中有個信息,那人喊的是“大人”,說明這些人七七八八的都是官府的夥計。
沈出瑩和裴晟也不得久留,二人翻身下床,心裡打算着,來都來了,不犯着白來一趟。
他們出了門,四下偷看。發現除了那屋有張奢靡嬌養的床,四四方方合上蓋的牆,其餘的都是零零散散搭的簡易棚屋,一眼能望見邊。
沈出瑩心中計算着人數,約莫二十人,至多不過二十五。
數量已經很多了。這麼多人來抓一隻幼鳥,屬實有點大材小用。
不做久留,二人換了條人少的山林路,避開生人,憑着記憶回到白盈家中。
“蘇姐姐,你再同我講講那些事兒呗,我聽不厭。”白盈打了個呵欠,揪着蘇以的衣角晃了晃,“我就是太無聊了,村裡的女娃少,我沒什麼朋友,跟男娃聊天哪有跟女娃聊天有意思……他都不懂我在想什麼。”
蘇以嘴皮子都要磨出泡來了,白盈還沒聽夠,她蹲在地上,臉枕着袖子,一臉生無可戀。
半晌,她想起了什麼:“白盈,你之前說我景臣哥哥活不長久……這是什麼意思?他還年輕,怎可能會命短呢?”
白盈咯咯一聲笑:“我之前說能看見人肚子裡有一團氣,平常的人就是白色的,精力旺盛身體好的氣裝的滿滿的,反之,像我這樣的就空空散散的。”
她往床裡坐了坐:“你喊的什麼哥哥,他跟身邊的那個人都是修士,氣團是像火一樣的東西,旺起來就偏金,像你那哥哥身邊的人,快滅掉了就偏紅,就是你那哥哥的現狀。”
蘇以看着她,心裡一動:“滅掉了就會死?”
白盈咳了一聲:“他身上可有什麼傷?”
蘇以搖頭,末了才想起來白盈看不見,這才說:“沒有……”
白盈:“那是他過耗了,休養休養就能周轉過來,隻要他不要頻繁動用什麼大神功,活到老沒問題,修士本身就命長。”
蘇以咬了咬牙。她是一時起意,鬼迷心竅,這才将裴晟拉進來。何況除了裴晟逝去的阿娘和以前一心想拜師的燕靈大人,她身邊哪有什麼女人,那她不就是離裴晟最近的女人麼?
她是為了圓裴晟與家人團聚的美夢,還有不能入燕靈門下的遺憾,這才……這才……讓他入畫,将他耗了幹淨。
他就是太不懂順着美夢來了,難道之前的裴府他不喜歡麼?
仿佛有腳步聲。蘇以心緒一亂,料想是裴晟回來了。
她多少有點不敢見他,怕他的質問和指責,一旦挑破了表面的和平,他們就再也回不去了。
還好她在白盈房裡,他們都不會進來的。
一回到家裡,沈出瑩将儲物囊撐開一個小口,鎏金鳥蹭地飛出來,用鳥喙叨門。
白盈要撐着拐杖開門,蘇以見她不方便:“我來吧。”
鎏金鳥見縫插針地進來了。
沈出瑩偷回來兩把防身的武器,她給自己挑了把長刀,給蘇以擇了把短刀防身用。
“給,希望用不上。”
蘇以不由得擡高了眉毛,欣喜道:“是景臣哥哥給我的麼?”
那豈不是不怨她?
沈出瑩回過頭瞧了裴晟一眼,裴晟後背貼着牆,側垂着頭,興許在想事情。
沈出瑩:“大人勤儉持家,不喜歡這些花哨東西,是我擅自做主給姑娘挑的。”
蘇以略略失落,接過手:“謝過。”
身後傳來腳步聲,沈出瑩回頭,看見裴晟走過來。
他道:“你們村子有沒有比較厲害的人物?”
這話問的是白盈,蘇以心裡響起幾聲歎息,讓出身子。
沈出瑩附和道:“譬如說,能與神溝通,祈禱風調雨順的人物。”
白盈捋了捋鎏金的毛,道:“有。”
淮遠村離衆村落較遠,是最偏僻的村落,離取水地也遠。按理說環水而居,傍水而居,沒有刻意給自己找不痛快,找個幹旱地住人的。
白盈:“村子選擇在此地落居是受了神的旨意。”
沈出瑩:“是哪位跟神溝通了,告訴你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