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醫愧疚難安,特給棠憎批了張病假條,可以免上最後一節自習課早點回去休息,因此還未放學,棠憎就收拾好書包走出校園,彼時天還未黑,街上人不算多,臨街商鋪大多門可羅雀,對面的便利店開着門,遙遙能看到收銀員在桌後打盹。
“棠憎。”
“怎麼又給自己搞成這副模樣呀。”
清新溫柔的聲音如寒冷冬天的烤紅薯,暖膩香甜,棠憎眉頭放松下來,順着聲音看向校門口十來米開外的面包店,
“溫怡姐。”
路溫怡穿着面包店的工作服,亞麻色的長發紮成松散的魚骨辮垂在頸側,脖頸修長細白,鼻梁高挺,兩隻杏眼忽閃忽閃,
“你看你,臉上又沾的什麼。”
她将棠憎拉到玻璃前,指着倒影沖他打趣:“不知道還以為你挖煤去了。”
棠憎微窘,擡手蹭掉灰塵,這時溫怡遞上打包袋,烤面包的香氣萦繞鼻腔,棠憎忍不住咽口水,卻義正言辭的拒絕:“我不能要。”
“為什麼?”
“我沒有錢。”
“姐姐也沒有錢啊,”溫怡笑着把打包袋扔進他懷裡,棠憎下意識抱住,隔着袋子還能感受到面包熱氣騰騰的溫度。
“所以隻能給你面包了,反正今天賣不出去也要丢掉,就拜托你幫我解決啦!”
見棠憎還要張口,早知他會說什麼的路溫怡徑直跑回店内,隔着玻璃門朝棠憎加油打氣:“不要灰心,一切都會過去的!”
棠憎無奈又好笑,還是從口袋裡摸出僅剩的幾張積分壓在店門口才轉身離去。
公車十分鐘一趟,此刻并不是下班放學高峰期,車上沒多少人,拄着拐杖假寐的老奶奶、戴眼鏡正低頭看書的小朋友、身側擺放巨大的行李箱,身上穿着明顯不符合當下季節羽絨服的男人、以及後排雙人座位上的情侶……最後一排還有個看報紙的人,因為報紙擋着看不到眼睛。
“上車往後走。”司機不耐煩的催促。
“不用了。”棠憎回神重新走下公車,拎着書包站在台階上,他想起自己僅有的零錢剛才已經花完了。
“神經病。”司機嘀咕着關上門。
公車門緩緩阖上,假寐的老太太在此時睜開眼睛,渾濁淺淡的瞳孔深處,黑桃印記緩緩流淌,中央赫然顯出【十】的字樣。
目送公車遠去,棠憎看了眼時間,決定走路回去。
被撲克組織統治的世界,人類之間等級差異愈來愈大,黑桃擁有強健的體魄,紅桃擁有超高的智慧,方塊擁有無限的财富,而數量最多的梅花,卻隻有仰望的權利,巨大的不平等自然會造就混亂,棠憎想起不久前出現的一樁事。
有梅花因為忍受不了方塊的壓榨,在連續加班一個月卻被通知要支付公司加班産生的水電費後,怒而奮起提刀砍死頂頭上司——方塊K。
所有人都認為他完了,就連他本人也在崩潰過後主動來到監察局自首,誰知監察局卻不接這個案子。
“别鬧了,我們無權判定花色有罪。”
值班人員畢恭畢敬的将他請到休息室,送上茶水,這是男人之前從未有過的待遇。
“花色?”男人驚訝的臉倒映在休息室的玻璃窗上,從中他看到自己的瞳孔。
上面有淺淡的方塊圖案,方塊中央,正是【K】。
他變成了方塊K?
自那之後,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
在撲克世界隻要殺掉對方,就能代替對方。
所有梅花陷入狂喜,都将這當成上升的階梯,誰知不久之後更可怕的事情發生,給所有梅花當頭一棒。
“好心人,給點錢吧。”穿着破舊的乞丐不知從哪冒出,手裡的破碗空空如也,一邊說一邊迅速上下掃視棠憎,眼神冷漠充滿惡意。
“給點錢。”
棠憎默不作聲繞過他,腳下加快速度。
“哎,别走啊!”乞丐忙不疊追上兩步,擡眼突然注意到不遠處有個男人正面色不善盯着自己,帶有紅桃印記的眸子冰冷刺骨。
乞丐讪讪收回手,口中還在不甘心的嘟囔:“現在的年輕人,真是……”
他搖頭晃腦,重新晃着空碗離開。
“小帥哥,要不要和我們一起玩~”
“喂,說你呢,滾過來!”
“快來,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棠憎目不斜視,任憑旁人如何引誘呼喚,都不給回應。
今天周一,他不會有事。
一直走到破舊的居民樓下,正要上樓時有短信突然跳出。
【我在盯着你。】
棠憎面無表情收起手機,走進漆黑樓道。早上的血迹已經被清理過,隻留下暗紅幹涸的印記,像長年累月擦不掉的紅漆,隻能等歲月來将它抹去,但下一次覆蓋的時間絕對比抹去它要早。
一直來到七樓,棠憎剛要開門就聽上層樓梯傳來細微聲響,轉瞬即逝。
這棟居民樓很老了,也沒有電梯,七樓就算頂層,再往上是天台,上面并沒有住戶。
如果真有人,就算回家也不安全。
棠憎思考片刻,還是踩上向上的階梯。
一截樓梯有十三個階梯,在走到第十一階梯時,棠憎擡眼就對上一雙漆黑濃郁的瞳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