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租房,陳艾先刷鞋子,再用紙巾吸幹水分。燒壺熱水裝進厚塑料袋,伸進鞋底裡頭,這樣換個兩三輪鞋子就快幹了。
她從包裡翻出身稍微幹淨點的衣服,換上後,再把昨天和今天的髒衣全清洗一遍,晾了滿滿一陽台。
下午四點,雨天昏暗,晾的衣服又擋光,陳艾打開燈,整理下廚台的用品。
調料都不怎麼缺,食物隻有幾塊面餅,兩個雞蛋。她默想了下晚餐所需食材,拿錢包下樓。
前邊小超市撥出塊地方賣菜和肉,去那裡買即可。陳艾這回穿的拖鞋,褲腳疊得高高的,也沒再碰上騎機車的。
因為鄧曼租的是帶陽台的單間,陽台盡頭是廁所,其餘地方兼備廚房功能。但晾衣服也隻能在這塊,所以陳艾回來又挪了遍衣服,才開始做飯。
一個簡便的肉湯,兩道炒菜,很快完成。
鄧曼一開門就聞到飯菜香,頓時驅散上班的疲累,離家這麼久,她很少能享受現成的福利。
“陳艾,太好吃了!好有家裡的味道!”
菜色越簡單清淡,越能體現掌廚人的手藝,鄧曼看得出陳艾在這方面是熟手。且她進屋時發覺衛生都搞幹淨了,隻有常收拾家務才能順手整理這麼好。
這些事,陳艾在家裡做得多了,但是從沒得到過誇獎,她一時不太适應,羞羞地笑了笑。
鄧曼吃着,又問:“你有沒有想去的部門?或者比較習慣什麼工作内容。”
陳艾哪曉得,她搖頭,說自己見識少。
鄧曼也不追問了,隻說:“我跟同事說說。”
吃過晚飯沒多久,鄧曼出門,因為男朋友來了。
陳艾自己待屋裡,終于把充足電的手機開機。她盯着屏幕看,靜了會心,開始醞釀應付的說詞。
一陣急促的震動,打斷她所有思緒。小小的方正的屏幕上,一串整齊的數字,徹底攪亂那些說詞的組合。
“喂。”
陳艾接通,接下來就沒有她回話的時間,那邊像被濕氣悶過的炮仗,沙啞嘶吼地咆哮。
等阮梅發洩完,安靜的這幾秒鐘,陳艾聽清陳厚才的怒罵。仍是那些難聽的字眼,閹割着她的羞恥心。
“媽,深市的工資高很多,等我拿到錢了,我就打你卡裡,寄……”她把那個脫口的數字再拔高,使得話語更信服,“寄一半回家,成嗎?”
沒有說原因,也沒有披露他們要把她賣掉的企圖,她在那裡生活好久,她知道怎麼讓他們閉嘴。
電話裡默了默,沉悶地傳來些雜碎的話語聲。
陳艾等着,他們在商量。
最後以一半的工資成交,還有個附加條件:不得低于一千塊錢。
這年深市普工的基本底薪為九百。
鄧曼回來了,陳艾重提飯間的話題。
“我想掙錢,累點沒事,到大城市打工就是圖錢。”
鄧曼看她彎彎的眼睛,一片柔和,可是感受不到任何輕松。
“好,那就考慮smt部門吧,三班倒活相對輕松,工資也高一點。我明天信息問問,缺人的話大概率能進去。”
“嗯,謝謝曼姐。”
——
雨在傍晚停了,夏季的天空早就沉進暮色。
昏昧的樹林中穿梭過兩道射光,機車的引擎聲低回轟鳴。
夜色荒野,石路盡處,隐匿着一座不對外開放的私人山莊。
機車疾馳,就在距離停車位半米時,梁有捏緊手刹□□車頭,後輪原地半旋,側滑停進去。
脫頭盔下車,他直奔山莊大門。
梁三發的機車也停在一旁,龜公從車上跳下來,搭眼一看,“啧”了聲。
“看來這次排場也不小。”
山莊前停了幾輛轎車,梁三發巡視一圈車牌,“有老朋友,也有新朋友,不單周邊的,還有從口岸進來的。”
末了他又歎息,“看來這幾天都睡不到好覺!”
龜公取笑道:“得了分紅,有的你‘睡‘。”
梁三發隐晦地發笑,“老友!你懂我!下次把阿有也叫去……”
龜公啐他,“你不就想找個門面,好提高聯誼的檔次。”
隻要辦正事,三人就不會穿着松垮的短褲和拖鞋。而梁有個最高,普通的運動套裝,他穿起來就平展服帖,恰如其分的随意散漫,配上張寡色的臉,天然的非主流氣質。
說句打擊人的,他就算穿個老頭背心,也比三發和龜公裝個人模狗樣強。
“誰叫妹子們喜歡呢……”梁三發點煙啜一口,沖着梁有的背影喊,“阿有!等這陣忙過去,你同我們去聯誼啊!咁多妹妹仔,總能撿到①心水嘅!”
梁有正在跟守門的夥計說話,那夥計連連點頭,轉身吆喝兩個人,一起騎車走了。
“走啦!”龜公捅下梁三發胳膊,“收起你那心思,阿有叫人守路口了,很快又到一批客,得閑就去把車位挪出來,怕是不夠擺。”
梁有剛進待客大廳,就有人上前打招呼。他點點頭,問:“老狗呢?”
那人回:“在辦公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