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燈,關門反鎖。她開窗透會氣,洗漱完再關窗,終于能躺下休息。
她拿起手機,摁了下信息的快捷鍵,黑屏沒有反應。手機電池越來越差,即使不使用也隻能待機一天,更何況阮梅的電話追了好幾輪。
算了,關機就關機吧,安生會。
第二天,睜眼室内還昏黑,陳艾卻由陽台門的縫隙,推斷出時間不早了。
好久沒睡這麼舒坦了,她起床推門,陽光刺得一時無法睜開眼。
太強烈了,感覺毛孔都在顫抖,渾身充滿向生的力量。
洗漱完穿好衣服,手機因為電量補充,剛好開機。陳艾已經拿起鑰匙錢包,然而看着開機畫面接近尾聲,仍是停留。
開機了,屏幕待機。
她彎腰,指尖在半空中徘徊,忽又緊促地按下去。
畫面出來了,排在最前的是陳明珠發的短信。
——阿姊,我去外婆家回來看不到你,你已經去深市了嗎?
是昨天收到的,陳艾仍舊沒回複,眼睛盯着下兩行的發送欄,日期顯示一周前。
這條發到州市号碼的信息,和十年前一樣,沒有任何回響。
退出畫面,陳艾拿好東西下樓。
外面陽光很好,小超市隻有幾樣易保存的菜賣,說是大市場沒開市,進不來貨。
稱點青菜雞蛋,再買兩把面條,她往回走。
陳艾今天穿了身深色系衣服,走在日光下,四肢吸收到源源不斷的熱氣,直往骨子裡滲。
之前看天氣預報,說過年期間深市天氣多為陰轉小雨,憋了那麼久,這個好天後勁太足。
她想,生活也會是這樣的。
16号樓下停了兩輛三輪車,車鬥上綁着防盜鐵網,有人在六樓上面放繩索。看這架勢,應該是要安裝防盜窗。
兩個師傅邊幹活邊聊天,眼皮子上的汗淌了一滴又一滴,也顧不上擦。
“現在小偷真本事,順着排水管爬五六層樓,過年太陽村裡被偷了好幾家,單16幢就有三戶。”
“這幢挨着樹木草坡,目标沒那麼容易暴露,所以才這麼好下手。”
……
——
年初五迎财神,梁三發幾乎沒怎麼睡,早上想說補個覺,樓下一群大媽在說話。
太陽村遭賊的消息傳了幾天了,話題熱度仍不減,讨論得一氣高過一氣。
半夢半醒,一驚一乍,梁三發越睡越累。他幹脆起床,趿雙拖鞋下樓。
“三發,起身咗啊!去食早餐啊。”
幾個大媽随着三發媽的聲音,全都看過去。
梁三發沖自己老媽點頭,再朝她們扯扯嘴皮子,當問候了。他邊撓頭邊走出去,卻不是到廚房,而是拐往小路。
小路盡頭住的,是那晦氣的一家。老一輩都說那塊地髒,可梁善全偏要起房子,這不接連出事,就剩個沒人管的孩子。
過年不好論死人,便有人說起梁有。
“嗰後生仔過年就26歲啰,比三發都大,還沒着落呢。”①
“你睇佢嗰大姑,畏頭畏尾嘅,頂乜用啊!”②
“都唔怪人哋唔管,大個子冇份工,成日咁混,邊個肯嫁……”③
三發媽沒有搭話,隻是輕輕地歎了聲氣。
天又陰下來,風變凜冽。
梁三發裹緊了外套,去敲梁有家門。好一會沒動靜,他連敲帶喊,點根煙等。
門口有燒炮竹掉的紅紙,他用腳踢開,無意中看到前屋窗戶間的一雙黑眼珠。
“叼!”
梁三發吓出一聲,煙掉了。
門在這時拉開,他擡腳就竄進去,嘴裡罵囔:“那老太婆總係咁陰陽怪氣,專在黑暗裡盯人,你晚上放工唔驚乜?”
梁有瞥眼對面窗戶,阖上門,懶怠地倚在門背,說:“人有乜可怕。”
機車停在荔枝樹下,梁三發走過去挨着車身站,不可置否。他忽又想到什麼,笑着說:“太陽村唔太平,就唔替你條女擔憂?”④
梁有淡淡地睇三發一眼,半晌才琢磨出一句,“她回家了。”
“喲!”梁三發半趴在機車上,興奮地沖他眨眼睛,“真係認真啦!”
梁有不作聲,臉轉向青苔蔓生的樓頂,望得出神。
沒再解釋,真,或是不真。
望什麼呢,不過一灘在夏季泛濫,又在冬季枯竭的青苔。
梁三發猛然想起什麼,心情略沉重了些,無心再玩笑。他說正事,“大後晚,老狗話帶嗰幫打手出去玩,你到唔到場?”
梁有簡短一個“去”字。
“行了!我去接人,到時在鼎鵬彙合。”說完,梁三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