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後悔了?你可知你搖擺不定會是什麼樣的後果?你想清楚,他日東窗事發,你是要為我收屍嗎?如今,隻有兩條路,一條是你助我殺了衛玄,另一條是讓他足夠地喜歡你,喜歡到可以容忍我曾經想要害他的性命。”
她隻安安靜靜地把粥喂他吃粥,眼觀着鼻,鼻觀着心。
粥裡放了些補氣的藥材,衛玄吃着有些苦澀。
碗勺收入食盒,她欲起身離去:“世子好生歇息……”
衛玄握住顧明苒的手:“苒苒,其實你一直不曾原諒過我,是嗎?”他看出苒苒有意躲着他。
擡頭凝視着衛玄蒼白的臉,顧明苒搖頭道:“世子并沒有做錯什麼。是我拖累了世子,我不該勸世子去救謝二姑娘的。當初在會稽,世子便不該救我,若非為了救我,世子也不必冒險去救謝二姑娘。”
鼻間是草藥的清苦,顧明苒語聲微顫,已然帶着哭音:“我感念世子的情意,可時過境遷,人心總會變化,就像琉璃花燈一樣,世子做得再好,終究不是當年我收到的那盞了。”
“衛玄哥哥”,她許久沒有這樣叫過他了,緩緩抽回他握着的手,語氣堅定,“和蘇懷琛一樣,隻能是哥哥。”
衛玄眸中的光彩一點點褪去,那年她也說過同樣的話,“你既做了我的哥哥,此生就隻能是我的哥哥。”兩世的記憶重合,令他心痛難以自持。
他不說話,顧明苒拎起食盒往屏風外走去。
“昨夜我若是死在了定國公府,你對我可會多一些喜歡?”曾經他隻求她平安康健、長命百歲,可人心貪婪,等她真的俏生生立在他面前時,他想要的更多了。
顧明苒回過頭,仿佛不曾看見他目光中的希冀:“世子吉人天相,定能化險為夷。”
陸衡端着藥進來,卻聽衛玄冷冷道:“拿出去。”
“白郎中說世子餘毒未清,又受着傷還得再喝幾日藥……”
衛玄厲聲呵斥道:“出去!”
顧明苒不在時,衛玄從來不是好說話的性子,陸衡隻能退了出去。
陸衡想起進來時,正遇上顧明苒出去,顧姑娘的臉色就不大好,或許是世子與顧姑娘之間有些不快,可世子向來遷就顧姑娘,他想不明白,便去找白堯光。
白堯光在謝茉梨這裡吃了閉門羹,氣不打一處來:“不吃就不吃,少吃一頓藥死不了人。
直到午間衛玄都不曾用藥,白堯光這才慌了:“你就算和苒苒置氣,也不該不顧自己的安危。阮郎歸這毒不能掉以輕心,餘毒深入髒腑,也是能要人性命的。”
衛玄倚在床頭,面色青白。
無奈,白堯光去找了顧明苒:“他待你甚是有心,也算是良配。”
“府裡的人都是這樣想的罷。”風拂亂了她的發絲,“他是宣王府的世子,而我不過是個受他照拂的孤女,做不得宣王府的世子妃。我所依仗的也隻是他的喜歡,沒有人知道這點喜歡能維持多久。女子本就艱難,與其将來仰人鼻息,不如心無挂礙、來去自由。”
“所以,不是不喜歡,而是不能喜歡?”
顧明苒不滿他的咬文嚼字:“這兩者之間有何區别?”
白堯光難得正色道:“我與衛大世子相交多年,他并非負心薄幸之人。即便将來世子妃進門,或是如你所言不再傾心于你,他也不會讓人欺負了你去。這世上,女子并非做了正妻便可高枕無憂,寵妾滅妻的也不少。有得必有失,你想的未必就是對的。”
顧明苒望向院中的海棠樹,道:“這隻是其一,洛雪霁的事一了,我不想再與宣王府有任何牽扯。金陵雖好,卻不是我的久居之處。”
他還想再勸幾句,小姑娘的眼淚珠子撲簌簌地往下掉,他實在招架不住,灰溜溜地回來了。
白堯光很想将藥徑直給衛玄灌下去,可是這府裡沒人有這個膽子,生了病的老虎也是老虎不是?偏偏能把老虎變成貓的小祖宗就是不肯出面。
隻能另辟蹊徑:“你細想想,你若有個好歹,苒苒怎麼辦?宮中府裡哪個能放過苒苒?你舍得讓她因你而死嗎?”
衛玄靜靜地看向屏風,淡淡道:“我若死了,自會有人帶她離開。殺我的是阮郎歸,害我的是定國公,與她毫無幹系。”
“你倒是把她安排得很妥當”,白堯光不明白為何衛玄對顧明苒如此偏執,腦中靈光一閃,“不過你若是死了,苒苒得了自由,過兩年嫁個年輕俊美的公子,生兩個可愛的孩子,轉頭就将你忘了。衛大世子,籌謀這麼久,竹籃打水一場空,你可甘心?”
沉默半晌,衛玄終于接過了藥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