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狐族不也有護山陣嗎,你說過族人也不會讓你下山的啊。”遊皎盯着水中倒影,也就沒看見,池濯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池濯柔和的嗓音開口道:“我與母親商量過,她說會允我們每隔段時日出去。”
遊皎停頓了一會兒,突然道:“不對啊,池濯,我與你地位在族中并不算低,且關系兩族,他們怎麼會允許呢?”
身邊遲遲沒傳來池濯的聲音,遊皎心生不妙,突然望去。
池濯瞳孔定定地注視着遊皎,眼睛與他對上了的那一瞬,整個人不動了,瞳孔失焦。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池濯的手越發蒼白,遊皎突然開口,道:“池濯,我們成婚吧。”
念月隻能看見遊皎所看到的,她在視野裡看見了池濯額間生出汗珠,眉心隐隐顯出的狐形圖案,身後生出的九尾,輕輕搖晃。
又在遊皎開口後驟然收回。
……
接下來的時日,她看見了二人準備大婚,遊皎像墜入愛河的女子,對着池濯撒嬌,粘在一起。
遊皎不再念叨她的自由,也不再忤逆父母為她挑選的嫁衣。
可這,一點也不像遊皎。
念月注意到了池濯雖然笑着,眼裡卻化不開的愁緒。
因是兩族成婚,習俗不一緻,故而選取了人界成婚禮儀,身披火紅嫁衣的遊皎,第一次跨出了雲山。
狐族的族長對着天道起誓會在二人成婚後狐族保護鹿族。
神鹿族長也起誓會無條件治療狐族。
天空昏沉,雷電閃爍,二人誓言已成。
遊皎隻是看了一眼出了雲山外的風景,拉上簾子,從雲山跨到了另一座山。
鑼鼓喧天,拜了天地,成婚當晚,池濯并未碰遊皎,而是邀了她一同出山。
他們穿着嫁衣,第一次下了山,二人在城中人詫異的目光中放慢了腳步。
集市中吃着人類的食物,遊皎興奮地抓着池濯的袖子看人耍雜,池濯隻是溫柔地望着她。
他們在最高的房屋瓦片上俯瞰整座城。
在燈火通明,在衆人遠處的喧鬧聲中,遊皎忍不住親了親池濯,池濯眸色一暗,摁住了遊皎的後腦勺,覆了上來。
雖然沒有觸感。
但是念月也不太好意思看,隻能轉移注意力。
這個吻沒有持續多久,就在遊皎還閉着雙目時,池濯清了清嗓子,“走吧,去下一個城。”
遊皎睜開雙目,她摸了摸心口,從池濯的眼中看出了自己的失落。
但遊皎馬上道:“走吧!”
……
二人行路很快,他們看了大漠孤煙,熱鬧繁華的京城。
就在返程的路中,遊皎突然道:“你先回去吧,我去山下買些東西,一會兒就回去。”
“我陪你。”池濯牽住她的手。
“不用!一會兒就回來。”
想着自己許久未歸,中途母親三番四次催他,池濯不疑有他,給了遊皎護山陣的通行令,便先回山了。
遊皎在山下買了很多的吃食,嘴中道:“阿母喜歡喝茶,阿父喜歡字畫,隔壁的小阿無喜歡發飾……族長爺爺喜歡這個…”
念月心中隐隐生出不安。
作為局外人,池濯的隐瞞,與她看見後世的遊皎,還有遊皎所言,神鹿一族最後的人。
這一次回雲山,估計兇多吉少。
她隻能像一個旁觀者,看着這一切發生。
遊皎哼着鹿族的曲,提着包裹,穿過無人的城外,往荒無人煙的地方快速走去,她望着熟悉的雲山,剛從山腳踏入,便腳停在了原地。
她突然丢下了買的東西,任由其滾落在泥土中。
念月歎了一口氣,她琢磨着越來越快的速度。
護山陣,可能沒了。
可是狐族不是說要護着他們嗎。
遊皎行的很快,幾個眨眼便到了小院中,小院門被隻剩下半截,院中有打鬥的痕迹,石桌上落了個枯葉與灰塵,明顯有段時間了。
在偏僻的角落裡,她看見了一個玉牌。
她顫顫巍巍地拿起了玉牌,玉牌上還有一道劃痕。
她跌跌撞撞地跑去了其他地方,其他地方也一樣,甚至地上還有刺目的鮮血。
天邊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緊跟着傾盆而來,朝她頭上灌去。
遊皎最後去了族長家,隻剩下連着皮肉的鹿角倒在了院裡。
遊皎就拿着無光的鹿角愣在了院中。
族長家中生着一個巨大的桃樹,桃樹開的燦爛,順着微風仿佛輕聲低語。
可它的主人再也不會回來了。